金色的麦浪在暮色中起伏,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绸缎。晚霞的余晖给这无垠的金色牢笼镀上了一层近乎悲壮的瑰丽。爱丽丝,那只皮毛流转着冷冽银辉的狐狸,优雅地匍匐在田埂的阴影里,前爪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从B612星带来的、早已干枯却依然尖利的玫瑰刺。
小王子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小小的身影在宏大的麦田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他低着头,金发垂落,遮住了那双曾如晴空般湛蓝、此刻却盛满迷茫与痛苦的眼睛。爱丽丝的“教导”如同毒藤,正缓慢而坚定地缠绕着他纯真的心墙,留下道道裂痕。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玫瑰是否真的需要他,还是仅仅需要他的照顾”的自我拷问,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苦涩。
“啧,”爱丽丝在心底嗤笑一声,尖锐的爪尖在玫瑰刺上划过,留下更深的刻痕,一丝微弱的痛感让她愉悦地眯起了银灰色的眸子,“这忧郁小王子范儿,真是百看不厌。比八点档苦情剧男主敬业多了。”她舔了舔前爪上被自己划出的细微血痕,感受着那铁锈味的真实。“不过,总喂毒鸡汤也会腻的。反派也需要调剂,对吧?”
一个古灵精怪、充满恶趣味的念头,如同毒蘑菇般在她冰冷的心房里迅速滋生、膨胀。她喜欢看猎物困惑的样子,那种完全脱离她精心设计的剧本、猝不及防的懵逼感,比按部就班的痛苦更让她兴奋。
她悄无声息地站起身,银灰色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像一缕幽灵。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踱步而出,而是轻盈地、近乎蹦跳着穿行在麦田边缘,姿态反常地…活泼?她敏锐地捕捉着视野范围内一切尖锐、独特或仅仅是颜色艳丽的小东西——一片边缘锋利的透明晶石,一朵开在背阴处、蓝得妖异的不知名小花,一颗被虫蛀得奇形怪状却异常坚硬的坚果,甚至还有一小撮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特沙粒。
“哦呀,收获不错。”她一边收集,一边在内心吐槽,“反派日常:搞人心态,收集破烂。这坚果长得真抽象,像被门夹过的哲学家脑袋。这沙粒…啧,宇宙牌亮片?糊弄谁呢。”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孩童般的专注,与周身散发出的疏离冰冷感形成诡异的反差。
很快,她的小“收藏品”就丰富起来。她用几根柔韧的草茎,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手法,将这些零碎玩意儿小心翼翼地缠绕、捆扎在一起。那朵妖异的蓝花被置于中心,晶石和坚果错落点缀,沙粒则被巧妙地嵌在缝隙里,最后,她将那根始终不离身的、带着她干涸血迹的玫瑰刺,郑重其事地、尖端朝外地插在了这束“花束”的正中央。
“完美!”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玩意儿既不像花束,也不像武器,更像某种邪典祭祀的图腾或精神污染的艺术品。蓝花的妖异、晶石的冷硬、坚果的怪诞、沙粒的廉价闪光,以及那根象征着痛苦与控制的玫瑰刺,构成了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视觉冲击。
她叼起这束“礼物”,步伐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但眼底跳跃着纯粹的、不怀好意的兴奋光芒,走向那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小小身影。
“小王子。”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咏叹调般的磁性,但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轻快。
小王子被惊动,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当他的视线触及爱丽丝,尤其是她口中那束怪诞绝伦的“花束”时,湛蓝的瞳孔猛地收缩,写满了惊愕和无法理解。“爱…爱丽丝?这是什么?”
“礼物。”爱丽丝将“花束”轻轻放在他脚边的石头上,银灰色的眼眸弯起,像两轮冰冷的弦月,“送给你,我亲爱的‘学生’。庆祝你…嗯,开始思考了。”她故意用了“思考”这个词,而非“觉醒”或“进步”,带着一丝戏谑。
小王子困惑地低头看着那束东西。那根直指他的玫瑰刺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脚。“为…为什么送我礼物?还有…这个尖刺…”他想起了爱丽丝对玫瑰刺的比喻,对伤害的诠释,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为什么?”爱丽丝歪了歪头,姿态天真得近乎残忍,“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点…不一样的‘色彩’?生活不能只有灰色的思考和金色的麦浪(牢笼),不是吗?”她绕着石头踱步,尾巴尖扫过麦穗,“至于尖刺…”她停下来,目光落在玫瑰刺上,语气陡然变得幽深,“它是提醒。提醒你爱的本质——美丽包裹着伤害,付出伴随着风险。就像这束‘花’,看看它,是不是很特别?独一无二?但触碰它,就可能被刺伤。多么…精妙的隐喻啊。”她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如同碎冰碰撞。
小王子的目光在怪诞花束和爱丽丝莫测的笑容间游移。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礼物”的含义。是鼓励?是嘲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爱丽丝此刻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她之前或冷酷、或悲悯、或充满诱惑的导师形象。这种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善意”让他感到更加不安和无所适从。他伸出手,指尖犹豫着,想要碰触那朵诡异的蓝花,却又畏惧着中央那根狰狞的刺。
“喜欢吗?”爱丽丝凑近,气息几乎拂过小王子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窃喜,“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宇宙级‘祝福’。独一无二,只属于你哦。”她着重强调了“独一无二”,这个被她扭曲成“精神囚笼”的概念。
小王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更深的迷茫和恐惧。他看着爱丽丝,仿佛在看一个从麦田深处走出来的、披着优雅皮毛的未知怪物。她的行为没有目的,或者说,目的就是看他困惑、看他恐惧、看他完全脱离掌控的反应。这比直接的恶意更让他心慌。
“我…我不明白…”他喃喃道,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
“不明白就对了,我亲爱的小王子。”爱丽丝直起身,银灰色的眼眸在暮色中闪烁着纯粹恶趣味的光芒,像两颗冰冷的星辰,“生活,或者说宇宙,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就像我此刻送你礼物…需要理由吗?”她优雅地转身,银灰色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收着吧,看着它,想想它。也许…它会告诉你一些,连我都未曾言明的‘真理’呢?晚安,我的小实验品。”
她轻盈地跃入麦田深处,消失在那片涌动的金色阴影里,只留下小王子独自面对石头上那束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礼物”和满心无法言喻的惊惶。晚风吹过,麦浪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低语,缠绕着他,也缠绕着那根直指他心脏的、冰冷的玫瑰刺。
爱丽丝在远离的阴影中,回味着小王子那副彻底懵掉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在心底爆发出无声的大笑:“哈哈哈!懵逼了吧?可爱!太可爱了!这表情值回票价!比看他哭还有趣!反派也要劳逸结合嘛,偶尔皮一下,有益身心健康…嗯,虽然我好像也没什么健康可言了。”她舔了舔嘴角,银灰色的身影彻底融入黑暗,只有那双眼睛,在麦浪的缝隙中,冰冷地、愉悦地注视着那个被她的恶趣味彻底搅乱了心湖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