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与此同时，那辆吱呀作响的杜苏拉家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返回的路上。车厢里，与车外的寒冷寂静截然不同。

“噗嗤……”爱丽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开始只是压抑的低笑，随即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带着恶趣味和巨大满足感的咯咯笑声，在狭窄的车厢里回荡。

“哈哈哈！姐姐你看到她那样子了吗？”安娜塔莎也跟着傻笑起来，虽然她可能并不完全理解姐姐笑的所有内涵，“像只被泼了开水的老鼠！哈哈哈！”

“何止是老鼠？”爱丽丝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声音里充满了愉悦的恶意，“是掉进了染缸、又被踩了尾巴、最后人人喊打的老鼠！你们看到王子的表情了吗？啧啧，那嫌弃的，仿佛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

特曼妮夫人嘴角也噙着一丝满意的笑意，淡淡道：“总算没白费功夫。经过这么一闹，她算是彻底毁了。王子殿下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辛德瑞拉’这个名字。”

“何止是王子？”爱丽丝扬起眉毛，得意地晃着脑袋，“今晚在场那么多贵族，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杜苏拉家那个肮脏邋遢、企图勾引王子结果当场出丑的继女’？这名声，够她背一辈子了！我看以后谁还敢靠近她？她只配一辈子烂在厨房里，和她的灰堆作伴！”

她越想越得意，开始回味起自己那“精彩”的表演：“我那一声尖叫，时机抓得不错吧？还有那‘不小心’的一撞……完美！那酒泼得，简直是艺术！抽象派污渍，哈哈！”

车厢里充满了她们志得意满的欢声笑语，与车外寒冷的夜色和某个正在仓皇逃窜、身心俱碎的身影形成了残酷而讽刺的对比。

辛德瑞拉终于摸到了那扇冰冷的、熟悉的后门。她颤抖着手，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从里面锁住了，或者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因为寒冷、恐惧和脱力而剧烈颤抖。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污渍和汗水，无声地汹涌而下。

她抬起双手，看着这双沾满泥污、被冻得通红、还残留着酒液粘腻感的手。就是这双手，刚才还被王子优雅地牵引着……而现在……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些恶毒的指控、鄙夷的议论、放肆的嘲笑……王子的眼神……那冰冷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她猛地将脸埋进这双肮脏的手里，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那身湿透的、变回原样的灰裙子紧紧裹着她，冰冷刺骨，仿佛是她永远无法挣脱的宿命。

而在不远处王宫外的马车里，爱丽丝的笑声渐渐平息，她靠在车壁上，脸上带着一种慵懒而满足的神情，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的夜景。

“好了，”她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闹剧结束。该回家验收一下，‘灰姑娘’的午夜钟声过后，是不是真的被打回原形，乖乖回去刷她的南瓜车……哦不，是刷她的脏碗碟了。”

马车嘚嘚地驶向黑暗的街道尽头，将王宫的灯光和某个角落里的绝望呜咽远远抛在身后。

那隻被遗落在阴暗墙角的水晶鞋，在垃圾与阴影之间，微弱地反射了一下远处某扇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旋即又黯淡下去，仿佛一个被彻底遗忘的、廉价的梦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