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站在敞开的侧门口,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她却像被冻僵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蜷缩在风雪阴影里的白雪公主。那句轻飘飘的、带着颤抖鼻音的“外面好冷……您能让我进去吗?”
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钩子,拉扯着她混乱的神经。
让她进去?
让这个看穿她所有把戏、用最极端的方式逼她现身的、心思莫测的公主进入城堡?
进入她的地盘?
理智在疯狂尖叫着拒绝!
系统刺耳的警报和终极惩罚的倒计时像背景音一样不断提醒她危险的临近!
可是……看着那双冻得通红、写满了疲惫和一丝微弱祈求的蓝眼睛,看着那单薄衣衫上积着的雪花,听着那压抑不住的、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她那颗被恐惧和愤怒填满的心脏深处,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塌陷下去,涌上一股酸涩又无力的洪流。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身后的侍卫紧张地看着她,等待命令。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只有风雪的呼啸声充斥在两人之间。
最终,爱丽丝猛地闭上眼睛,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颤抖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进来。”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瞬间打破了僵局。白雪公主的眼睛似乎极快地亮了一下,那抹微弱的光彩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蹲坐太久加上寒冷,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爱丽丝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指蜷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扶。
旁边的侍卫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冻得几乎僵硬的白雪公主,将她带进了城堡,关上了那扇隔绝风雪的门。
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带来一阵刺痛般的回暖感。
白雪公主被直接带往客房安置。爱丽丝没有跟去,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地毯上迅速融化的雪水和泥泞的脚印,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极其愚蠢、可能万劫不复的决定。
【警告:高威胁变量已进入安全区。风险等级急剧提升。终极惩罚倒计时:16小时。】系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像是在嘲讽她的心软。
爱丽丝烦躁地揉着额角,感觉头痛欲裂。
这一夜,爱丽丝彻底无眠。她竖着耳朵听着走廊外的动静,生怕哪个房间传来异常的声响。
但整个城堡异常安静,只有风雪刮过窗户的声音。第二天清晨,雪停了,世界银装素裹。
爱丽丝顶着更深的黑眼圈走出卧室,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弗雷德里克王子已经如约辞行,在天亮前就带着随从离开了王国。
走了。他真的走了。
爱丽丝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平静得可怕,甚至有一丝解脱。
任务彻底失败了。
她现在只需要等待那该死的惩罚降临就好了……也许变成胖子离开这个世界,也好过面对眼前这团乱麻。
然而,另一个消息让她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白雪公主病了。昨夜的风雪让她感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现在正躺在客房里,由御医照料。
爱丽丝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果然,中午时分,国王派人来请她过去。议事厅里,国王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满:“爱丽丝,我听说昨晚白雪那孩子在你书房外的雪地里待了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爱丽丝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张着嘴,脑子里飞快旋转,却编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为什么公主会深夜出现在那里还差点冻死。
国王看着她慌乱的表情,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些……你们之间……唉!”
他似乎不想深究那些难以理解的矛盾,揉了揉眉心,“无论如何,她病得很重。御医说需要静养,不能移动。新年晚会就在今晚,她肯定是无法参加了。你……唉,你作为皇后,又是……又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下,至少……表示一下关心。”
爱丽丝感觉喉咙发紧。
去看她?在那个她刚刚用自虐的方式赢得了“胜利”的战场?
但她无法拒绝国王的命令,尤其是在自己理亏的情况下。
她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向客房。每靠近一步,心里的不安就加重一分。
客房的门虚掩着。
爱丽丝轻轻推开一条缝。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白雪公主躺在宽大的床上,盖着厚厚的羽绒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更衬得她脆弱不堪。
她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额头敷着冷毛巾,显然还在发烧。一个侍女正坐在床边打盹。
眼前的景象和昨晚那个在风雪中固执凝视着她的身影重叠起来,让爱丽丝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似乎察觉到动静,白雪公主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花了点时间才聚焦在门口的爱丽丝身上。
看到爱丽丝,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虚弱的笑意,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微弱:“母后……陛下……您来了……”
爱丽丝僵硬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听说你病了。”白雪公主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有些迷离,她轻声说,像是在梦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她顿了顿,呼吸急促了一些,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继续断断续续地说:“新年晚会……我不能参加了……真可惜……那件您送我的裙子……我很想穿的……”
都病成这样了,她还在想着那件可笑的裙子和晚会!
爱丽丝感觉胸口堵得难受,一种说不清是愧疚、烦躁还是无力的情绪让她几乎窒息。
她生硬地回答:“……裙子以后还能穿。你好好休息。”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房间。
“母后……”白雪公主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恳求,“晚会……您会去的,对吧?”
爱丽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真好……”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松了口气的叹息,然后是压抑的咳嗽声。
爱丽丝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房。当晚,新年晚会如期在宴会厅举行。经历了昨天的闹剧和王子的突然离去,晚会的气氛有些微妙和压抑。
贵族们举止谨慎,交谈声都低了几分。
华丽的装饰和闪烁的烛光也无法完全驱散那种尴尬的氛围。爱丽丝不得不出席。
她换上了一身暗红色金丝绣纹的隆重礼裙,头发高高挽起,戴着红宝石王冠,努力维持着皇后的威仪,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却无法完全掩饰。
她坐在主位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舞池中旋转的人群,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系统冰冷的倒计时,一会儿是白雪公主苍白脆弱的脸和那句“您会去的,对吧?”。
国王似乎也兴致不高,早早便离开了。
晚会进行到一半,爱丽丝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被这种沉闷的气氛逼疯了。
她起身,借口透气,独自一人走到了宴会厅外连接着西翼的一条僻静走廊上。走廊墙壁上插着的火炬光线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寒夜的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带来一丝寒意。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无比疲惫。
只剩下几个小时了……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体重增加、被强行传送时的惨状……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走廊另一端,通往客房区域的拐角阴影处,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穿着浅色的睡袍,金色的长发……爱丽丝的心猛地一跳!
是白雪公主?!她不是病得下不了床吗?!她要去哪里?!
鬼使神差地,爱丽丝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个身影移动得很慢,似乎有些虚弱,但目标明确。她并没有离开西翼,而是推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爱丽丝认得那扇门——那是通往城堡西面最高塔楼的螺旋楼梯入口!
一个几乎被废弃、平时绝不会有人去的地方!
她想去塔楼?一个病人,深更半夜,跑去那里干什么?!
强烈的不安和好奇心驱使着爱丽丝。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一咬牙,也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踏上了冰冷狭窄、盘旋而上的石阶。
塔楼里异常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火炬的光线到了这里变得十分微弱,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她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心脏在寂静中跳得格外响亮。
终于,她爬到了顶端。塔楼顶是一个小小的、四面通风的瞭望平台。
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月光洒在积着薄雪的石地上。爱丽丝困惑地环顾四周。
人呢?
她明明看到……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平台边缘的石栏上。
那里,放着一件东西——正是那件荧光粉紫色的、缀满亮片和夸张蝴蝶节的华丽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