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粗暴而急促的敲门声，像惊雷一样劈开了寝宫内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

白雪公主递向爱丽丝唇边的药汤猛地顿住，她脸上那扭曲而满足的笑容瞬间凝固，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被打断好事的阴鸷不悦。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冰冷地射向那扇被敲得砰砰作响的门。

爱丽丝如同从噩梦中被强行拽醒，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是谁？！在这种时候？！

她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一丝微弱的、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猛地偏开头，避开了那几乎要碰到她嘴唇的杯沿！

“谁？”白雪公主的声音响起，不再是面对爱丽丝时的诡异温柔，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低沉而焦急的、爱丽丝绝没有想到会在此刻听到的声音——

“是我！弗雷德里克！开门！”

是王子？！他不是走了吗？！他怎么回来了？！

爱丽丝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绝处逢生的狂喜光芒！她猛地看向门口，几乎要脱口呼救！

白雪公主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意外和烦躁，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她并没有立刻去开门，反而收回药杯，轻轻放在矮几上，然后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月白色长裙的袖口，仿佛门外只是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不速之客。

“王子殿下？”她对着门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疏离，“您不是已经启程回国了吗？为何去而复返？如此急促敲门，是有什么紧急军务吗？”她巧妙地将他的返回定义为公务，试图将爱丽丝隔离在话题之外。

门外的弗雷德里克王子显然没有心情跟她绕圈子，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强硬：“公主殿下！请立刻开门！我听到皇后陛下的声音了！她是否安好？！我要亲眼确认！”

爱丽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祈求地看着门口，又紧张地瞟向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似乎对王子的坚持感到不悦。但她看了一眼几乎虚脱的爱丽丝，又看了看门口，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她忽然对爱丽丝露出一个极淡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微笑，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拨开了门闩。

门猛地被推开！

弗雷德里克王子几乎是冲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墨绿色的旅行斗篷，金发被雨水打湿了些，几缕贴在额角，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担忧，目光迅速扫过室内，瞬间锁定在脸色惨白、背靠着墙壁瑟瑟发抖的爱丽丝身上。

“皇后陛下！”他看到爱丽丝那副明显受惊过度的模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她和白雪公主之间，警惕地扫了一眼矮几上那杯可疑的药汤，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您对她做了什么？！”后一句话是对着白雪公主质问的。

白雪公主面对王子的怒火，脸上却露出无辜又委屈的表情，她微微后退半步，声音轻柔：“王子殿下，您误会了。母后陛下只是有些身体不适，情绪激动，我正在劝她服用安神的汤药休息而已。您这样闯进来，会吓到她的。”她的解释天衣无缝，表情完美无瑕。

爱丽丝看着王子宽阔的背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急切地喊道：“不是的！王子殿下！她逼我喝药！她要……”

“母后陛下！”白雪公主立刻打断她，声音稍微提高，带着一丝“担忧”的责备，“您情绪不稳定，不要说胡话吓到王子殿下。”她看向王子，眼神真诚，“殿下也看到了，皇后陛下现在状态很不好，需要静养。您还是请回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她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送客的意味。

弗雷德里克王子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又看看爱丽丝那惊恐万状、完全不似作伪的神情，心中的疑虑和担忧达到了顶点。

他丝毫不理会白雪公主的“劝退”，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她：“公主殿下，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皇后陛下会恐惧到这种地步？这杯药到底是什么？”

白雪公主面对他的逼问，脸上的委屈渐渐褪去，转化为一种冷淡的平静：“王子殿下，这是我国的内务，更是我的家事。您以什么身份如此质问我？又以什么立场干涉我们母女之间的事情？”她特意加重了“母女”二字，目光扫过王子护着爱丽丝的姿态，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王子被她问得一滞，脸色更加难看。确实，从明面上看，他一个外国王子，如此干涉别国皇后和公主的“家事”，于礼不合。

就在这僵持不下、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刻——

【滋——警告——！！！】

一个极其尖锐、扭曲、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噪音，毫无征兆地、猛烈地炸响在爱丽丝的脑海深处！

声音之大，之突兀，让她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啊——！！！”

这声尖叫凄厉无比，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恐惧哭喊，带着一种生理性的极致痛苦，把面前的王子和白雪公主都吓了一跳！

“皇后陛下？！”

“母后陛下？”

两人同时惊呼，王子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白雪公主也上前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错愕和……一丝警惕？

爱丽丝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呼喊了。她的脑子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疯狂搅动，伴随着那持续不断的、扭曲变调的电子杂音！

【错误！错误！逻辑模块彻底崩溃！情感参数溢出！不可控变量完全失控！任务判定——彻底失败！终极惩罚——启动——！！！】

系统的声音！是那个消失已久的系统的声音！但它不再是冰冷平稳的电子音，而是充满了混乱、噪点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嘶鸣！

【终极惩罚修正——根据最终事态演化——重新定义——执行——！！！】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攥住了爱丽丝！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种存在的根基被强行撼动、撕裂的恐怖感觉！

“不……不……”她瘫软下去，被王子及时扶住，蜷缩在地上，浑身剧烈地痉挛，眼睛翻白，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皇后陛下！您怎么了？！御医！快叫御医！”王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骇人的症状吓得魂飞魄散，对着门外疯狂大吼！

白雪公主也彻底愣住了，她看着爱丽丝那明显不是伪装的重病突发状态，脸上的平静终于破裂，露出了真实的惊慌和不解：“怎么回事？！她怎么了？！”她试图上前查看，却被王子警惕地挡住。

【剥离——开始——！！！】

系统那扭曲的、最后的嘶鸣声在爱丽丝脑中达到顶峰！

紧接着，所有剧痛和噪音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一瞬间，万籁俱寂。

爱丽丝猛地停止了痉挛，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王子怀中，失去了所有声息，仿佛……死了。

“皇后陛下！皇后陛下！”王子惊恐地拍打着她的脸颊，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

王子猛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他立刻将爱丽丝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平放到柔软的床铺上，对着闻声冲进来的侍卫和侍女怒吼：“御医！御医怎么还没来？！”

整个寝宫瞬间乱作一团！侍女们惊慌失措，侍卫们快步跑去催促御医。

白雪公主站在原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面色灰败的爱丽丝，又看看急怒攻心的王子，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混乱、震惊和一种……极其强烈的、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愤怒和不安！

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完全不在！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爱丽丝，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梦呓般的呻吟。

王子和周围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向她。

爱丽丝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最初是空洞而迷茫的，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一切。目光缓缓扫过焦急的王子，扫过混乱的侍女，最后……定格在站在床边、脸色阴晴不定的白雪公主脸上。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白雪公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爱丽丝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强烈的、纯粹生理性的——恐惧！厌恶！和……一种深可见骨的排斥！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般的眼神！

紧接着，一种奇怪的变化发生在爱丽丝脸上。那原本因为惊恐和绝望而扭曲的表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了。一种深深的、彻彻底底的疲惫和……一种诡异的平静，浮现出来。

她看着白雪公主，不再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喊，而是用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浓浓厌倦和疏离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走开。”

“离我远点。”

“我讨厌你。”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的、绝对的……拒绝。

整个寝宫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皇后陛下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冰冷直白的厌恶话语惊呆了！包括弗雷德里克王子！这根本不像是那个会恐惧尖叫、会崩溃哭喊的皇后会说的话！

白雪公主更是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惊慌、错愕、愤怒——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仿佛世界崩塌般的——茫然和空白。

她似乎完全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毫不迂回的厌恶。这和她预想中的所有反应都不一样！这不是恐惧，不是挣扎，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冰冷的厌弃？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冰蓝色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不知所措的……碎裂痕迹。

就在这时，寝宫门外再次传来了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国王焦急的吼声：“爱丽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御医！御医来了没有？！”

国王被这里的动静惊动，赶来了！

弗雷德里克王子立刻回过神来，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又看了一眼床上神色异常平静、却对公主流露出绝对厌弃的皇后，以及那个仿佛被定格在原地、第一次显得如此脆弱和茫然的公主……

一个荒谬绝伦、却似乎是唯一能解释眼前这诡异局面的念头，猛地击中了他！

他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拦住了正要冲进来的国王，语气急促而凝重地低声说道：

“陛下！请先留步！皇后陛下刚刚苏醒，情况……非常奇怪！她好像……她好像突然不认识白雪公主了！而且表现出极强的……厌恶和排斥！”

国王猛地停住脚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什么？！不认识？！厌恶？！这怎么可能？！”

就在国王震惊、王子试图解释、侍女们不知所措、而白雪公主依旧僵立原地、仿佛灵魂出窍的极度混乱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躺在床上的爱丽丝，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冰蓝色的美丽眼眸深处，极快地、极其隐晦地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