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丽丝是被饿醒的。

昨晚研究那个“驱虫咒”研究到后半夜，最后还是扛不住饥饿和疲惫，灌了几大口水，蜷在石床上睡着了。此刻天刚蒙蒙亮，胃里空得发疼，喉咙也干得冒烟。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墙角那株宝贝莴苣苗。小苗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金光，一夜过去似乎长大了一点点，但也就仅仅是一点点，距离能摘下来填肚子显然还有十万八千里。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爱丽丝哀叹一声，肚子配合地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她走到架子旁拿起水罐，发现里面的水也所剩无几了。

生存危机迫在眉睫。指望那株发光莴苣显然不现实，魔法陷阱又抓不到鸟，她必须想办法搞到稳定的食物来源。

她再次爬上柴火筐，扒着窗台往外看。晨光中，塔下那片开垦过的土地显得更加清晰，但也更加荒凉，只有几棵蔫头耷脑的普通蔬菜顽强地活着，大部分地方都空着，长着杂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发花白的男人正佝偻着腰在地里费力地除草，时不时直起腰捶捶背，唉声叹气。

看来这就是那个负责给她送“外卖”的农夫了。看他那地里可怜巴巴的收成，估计自己都吃不饱，难怪送来的补给那么寒酸。

爱丽丝眼珠转了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她记得魔法书里除了“驱虫”，好像还有一个配套的、效果相反的“微弱元素聚集”法术，描述是能非常轻微地促进一小块土地里某种基础元素的活跃度，比如……让土地变得更肥沃一点点？

这两个法术都非常基础，效果描述也极其微弱，估计前主人根本看不上眼。但对爱丽丝来说，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组合拳”！

她立刻爬下来，翻开魔法书找到那两个法术，开始比划练习。她发现这两个法术确实很弱，施法范围小，效果估计也就影响脸盆那么大一块地，而且极其耗费她本就不多的精力。练了几次，她就感觉头晕眼花，比昨天更饿了。

“不行，得吃点东西……”她看着架子上那几个干瘪的果子，实在下不去嘴。目光扫过墙角那株发光的莴苣苗，她赶紧摇摇头：“这个不能吃，这是金子！”

最后，她心一横，拿起水罐把最后一点水喝光，决定铤而走险——就靠这两个半生不熟的法术，去跟下面的农夫“谈笔生意”。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爬上窗台，对着下面那个还在唉声叹气的农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有力，还带着点神秘感（主要是饿的有点发飘）：“下面的人！”

农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到高塔窗口那个披着旧袍子、脸色苍白（饿的）的女人，脸上立刻露出畏惧的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女、女巫大人……您、您有什么吩咐？今天不是送东西的日子……”

“我知道。”爱丽丝维持着姿态，“我看你的地，快要种不出东西了。”

农夫脸上的愁苦更深了：“是、是啊……女巫大人明察。这地不知道怎么了，虫害多，庄稼也长不好……今年收成恐怕连税都交不上，一家人都要饿肚子了……”他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爱丽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肚子又在叫，她硬起心肠，按照想好的计划说道：“我可以让你的地……变得好起来。”

农夫愣住了，疑惑地抬头：“您、您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让你的土地肥沃，赶走害虫。”爱丽丝重复道，同时暗暗集中精神，对着农夫脚边一小块长势特别差的土地，悄悄施展了那个“微弱元素驱散（虫害特供版）”。

农夫只觉得脚边的土地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他惊讶地看到几只正在啃食菜叶的小甲虫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慌慌张张地从土里钻出来，飞快地爬走了。

“这……！”农夫眼睛瞪大了。

爱丽丝不等他反应，又对着旁边另一小块空地，施展了“微弱元素聚集（肥沃特供版）”。那块地的土壤颜色似乎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深了一点点。

效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一个整天在地里刨食、熟悉每一寸土地的农夫来说，这细微的变化足以让他震惊。

“女、女巫大人！您、您真的……”农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看着爱丽丝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的希望。

爱丽丝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唬住他了。她继续用那种故作深沉的语气说：“但是，魔法不是无偿的。”

农夫立刻紧张起来，搓着手：“您、您需要什么？我、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要你现有的东西。”爱丽丝说，“我要你以后地里产出的一半……尤其是那种发光的莴苣，如果种出来了，全部归我。”她想起了书上的备注，特意强调。

“发光莴苣？”农夫一脸茫然，“我、我没种过那种东西啊……”

“以后我会给你种子，你只管种。”爱丽丝打断他，“作为回报，我会让你的土地变得肥沃，没有虫害。而且……”她顿了顿，抛出一点甜头，“我还可以让你的农具更好用。”

她想起书上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金属加固”小法术，效果是让金属物品短时间内更坚固耐磨。她指着农夫放在田埂上那把锈迹斑斑、刃口都钝了的镰刀：“比如，让那把镰刀变得永远不会生锈，永远锋利。”

农夫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呼吸都急促了。对于农夫来说，一把好镰刀可是至关重要的财产！

“真、真的可以吗？”他声音发干，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爱丽丝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集中精神，对着那把破镰刀施展了“金属加固”。一道微不可见的流光从她指尖闪过，没入镰刀。那镰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刀刃上最明显的几处锈迹似乎淡了一点点，刃口在晨光下似乎也反射出那么一丝微弱的寒光。

这效果同样微弱得可怜，但配上爱丽丝之前展示的“神迹”，在农夫眼里已经足够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女巫大人！谢谢女巫大人！我、我愿意！地里的收成，您要多少都行！那发光莴苣，我一定好好种！”

爱丽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饿得发慌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赶紧说：“很好。那么，作为第一笔交易，我现在就需要一些食物和清水。立刻送来。”

“是！是！我这就回去拿！我老婆刚烤了黑面包，虽然不好吃，但管饱！我还有一点腌肉！”农夫爬起来，点头哈腰，转身就要往家跑。

“等等。”爱丽丝叫住他，“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别人问起你的地为什么变好了，你就说是你自己找到了好办法。明白吗？”她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关注。

“明白！明白！我谁也不说！”农夫连连保证，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爱丽丝从窗台上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刚才连续施法，又强撑着演戏，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就在她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动静。她赶紧爬上去看，只见那个农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大布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水罐。

他熟练地将布包系在之前爱丽丝看到的那个墙外挂钩上，然后拉了一下旁边垂下的绳子。爱丽丝听到一阵轻微的“嘎吱”声，那挂钩和绳子似乎是一个简单的升降装置，布包和水罐开始缓缓上升。

爱丽丝赶紧帮忙把东西拉进来。一打开布包，一股混合着麦香和焦糊味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是好几块扎实的、黑乎乎的黑面包，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干硬的腌肉，甚至还有几个新鲜的、红彤彤的野苹果！

水罐也是满的，清澈冰凉。

爱丽丝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抓起一块黑面包就狠狠咬了一口。口感粗糙拉嗓子，味道也谈不上好，但此刻在她嘴里简直是无上美味。她又灌了几大口清水，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太好了……总算饿不死了……”她感动得几乎要流泪。

吃饱喝足，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她看着剩下的食物，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这个农夫作为稳定的食物来源，她就能安心地窝在塔里种她的发光金子，研究她的魔法小妙招了。

她心情愉快地再次爬到窗边，想对下面的农夫说句“合作愉快”，却看到那个农夫并没有离开，而是正弯腰在他那片可怜巴巴的菜地里忙碌着，手里拿着那把“被施过法”的镰刀，干劲十足，嘴里似乎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看着农夫那充满希望的样子，爱丽丝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欺骗老实人的小愧疚，很快就被吃饱肚子的满足感取代了。

“各取所需，挺好。”她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本魔法书，翻到记录着“发光莴苣”培育方法的那几页，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得好好学学怎么种这金疙瘩……第一步，优选种子，魔力浸润……”她一边看，一边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剩下的那几颗干瘪种子。

她看得很投入，直到窗外传来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羽毛黑得发亮、眼睛炯炯有神的乌鸦，正落在不远处的一根枯树枝上，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塔里正在研读魔法书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