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带来的消息让爱丽丝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王子直接兵临塔下。但“两个男人在林子边缘为亮石头打架”这种事,也绝非好消息。这说明塔周围的森林并不像她希望的那么宁静,麻烦可能以各种形式出现。
这种不安感让她看向蕾切尔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层焦虑。这孩子越来越大,好奇心越来越重,光靠讲故事吓唬恐怕不够了。万一,只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没能及时护住她呢?或者,更现实一点,万一自己哪天像前女巫那样炼药出了岔子……蕾切尔总得有点自保的能力吧?
她的目光落在了蕾切尔那长得惊人的头发上。这头发坚韧异常,几乎刀枪不入(以她的镰刀测试结果而言),本身就是一个独特的“工具”。
“蕾切尔,过来。”爱丽丝朝正在试图用头发给食人花幼苗打蝴蝶结的女儿招招手。
蕾切尔立刻拖着一地银发屁颠屁颠跑过来,仰着小脸:“妈妈?”
爱丽丝拿起那把粗糙的木梳:“今天开始,我们除了讲故事,还要上课。”
“上课?”蕾切尔眼睛亮了,她觉得妈妈做的事情都很有趣。
“对,第一课,打理你的头发。”爱丽丝让她转过身,开始梳理那厚实的长发。发丝顺滑,但极易缠绕打结。“你自己也要学会梳通它,保持顺滑,这是基础。不然关键时刻缠住了,跑都跑不掉。”
蕾切尔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头,努力模仿着爱丽丝的动作,用小胖手抓住一把头发,笨拙地梳理。
接下来的日子,头发打理成了每日功课。等蕾切尔稍微熟练一点,爱丽丝开始了第二项训练。
“看好了,”她指着墙角的架子,那上面放着一小碟蕾切尔爱吃的莴苣泥,“想要那个吗?但是不准走过去拿。试试用你的头发。”
蕾切尔看着点心,又看看自己的头发,有点茫然。她试着甩了甩头发,发梢扫过地面,离架子还远得很。
“动动脑筋,”爱丽丝引导她,“把它想象成你的手。卷起来,伸出去,勾住。”
蕾切尔憋红了小脸,集中精神,努力操控着那匹银缎。发梢微微颤动起来,像一条试探的银蛇,缓慢地、摇摇晃晃地抬离地面,颤巍巍地伸向架子。尝试了好几次,发梢终于笨拙地缠住了碟子边缘。
“小心!轻点!别打翻了!”爱丽丝紧张地提醒。
蕾切尔全神贯注,一点点收紧头发,慢慢地将碟子拉了过来。虽然动作摇晃,碟子里的莴苣泥晃出来一点,但总算安全地运到了自己面前。
“成功了!妈妈!我做到了!”蕾切尔兴奋地欢呼起来,抓起莴苣泥吃得满脸都是。
爱丽丝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做得不错!以后高处的东西,说不定就可以自己拿了。”她心里想的却是:至少被关起来时,能自己拿食物。
基础操控熟练一些后,爱丽丝开始增加难度。她在房梁上(塔内唯一的“高处”)挂了一小捆干草。
“试试用头发把它解下来。”
这需要更精细的操作。蕾切尔失败了无数次,头发常常把干草捆缠得更紧。她气得嘟嘴,银发无风自动,像是有脾气似的。爱丽丝也不急,就陪着她一遍遍试。
“不要用蛮力,感受它的结构……对,慢慢绕过去……挑开……”
终于,干草捆“啪”地一声掉了下来。蕾切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
控物之后是攀爬。爱丽丝可不敢让她爬塔外壁,哪怕是涂了油之前的部分。她选择的是塔内旋转的石阶。她先示范,用手脚攀着粗糙的石壁往下走几步。
“你也试试。但是不准用脚,只准用你的头发辅助。”爱丽丝制定了规则,“用头发缠住栏杆或者凸起的石头,借力,减轻手脚的负担。记住,如果哪天楼梯断了,这就是你救命的办法。”
这训练有点像游戏,蕾切尔玩得很开心。她常常用头发把自己像个蚕蛹一样裹在栏杆上,晃来晃去,咯咯直笑。爱丽丝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摔了,但蕾切尔对头发的掌控力确实在与日俱增,总能险而又险地把自己拉回来。
基本的生存技能训练得差不多了,爱丽丝开始琢磨一点“防身术”。她想的不是什么攻击性招式,而是如何利用头发特性保护自己。
“如果有人想抓你,”她拉着蕾切尔演示,“你可以像这样,迅速用头发缠住最近的东西,比如这根床腿,把自己固定住,增加对方拖走你的难度。”
她又找来一些柔软的干草,搓成小团:“或者,如果对方离得近,你可以试着用头发猛地扫向他的眼睛,干扰视线,就像这样!”她说着,自己甩了甩头发做示范,结果头发糊了自己一脸。
蕾切尔被妈妈逗得哈哈大笑,但也认真记住了。
爱丽丝甚至尝试开发头发的“预警”功能。“你的头发这么长,感觉又灵敏。晚上睡觉时,可以把发梢轻轻缠在门把手上或者放在窗台下。如果有人偷偷进来碰到你的头发,你肯定能感觉到。”
这些训练零零散散,融入在日常的玩闹和生活中。爱丽丝尽量不让它变得枯燥可怕,反而常常夸赞蕾切尔头发的神奇。
“看,我们的蕾切尔多厉害,头发又漂亮又实用!外面那些笨小孩可没有这个!”
蕾切尔对此深信不疑,并为自己的头发感到骄傲。她越来越习惯将这头银发视为身体的一部分延伸,而不仅仅是装饰。
这天,爱丽丝在进行她的日常魔药实验——尝试用莴苣汁和其他草叶混合,看能不能做出效果更持久的“愈合药膏”。小坩埚里冒着诡异的绿色气泡。
蕾切尔则在旁边练习她的头发技巧,试图同时用头发卷起木梳、一个小陶碗和她的布狼马。
突然,爱丽丝的坩埚“噗”地一声,喷出一小股浓稠的、亮紫色的烟雾,直接喷了正好路过坩埚上方的、蕾切尔的一缕发梢上。
“哎呀!”爱丽丝惊叫一声。
只见那缕被喷中的银色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极其鲜艳的、彩虹般的条纹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种颜色挨着一种,在昏暗的塔内闪着诡异又绚丽的光!
爱丽丝和蕾切尔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截突然变得花里胡哨的头发。
几秒钟后,蕾切尔的小嘴慢慢瘪了起来,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带上了哭腔:“妈妈……头发……坏掉了……变得好奇怪……”
爱丽丝顿时手忙脚乱:“别哭别哭!没坏没坏!这是……这是最新潮的染色!对!彩虹色!多特别啊!外面那些笨小孩想要都没有呢!”
她一边胡乱安慰着,一边赶紧拿起湿布想擦掉,却发现颜色牢牢地附着在头发上,根本擦不掉。
就在爱丽丝想着要不要干脆剪掉这一小缕头发时,窗台上又传来了熟悉的扑棱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那只黑乌鸦再次出现。它似乎也被蕾切尔那缕彩虹色的头发吸引了注意力,歪着头看了好几秒。
然后,它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关于男人的消息,而是另一个让爱丽丝心头一紧的词:
“……穿……白袍子的人……在村里……问东问西……打听……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