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那头依旧绚烂夺目的彩虹色长发,和乌鸦带来的关于“白袍人”动向的新消息,像两根细绳,轻轻勒紧了爱丽丝的神经。虽然乌鸦说那些人往黑暗森林深处的狼人地盘去了,暂时绕开了高塔,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调头,或者有更多“白袍人”循着什么“邪恶气息”找上门来?
爱丽丝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蘑菇汤,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仿佛那些安静的树木后面藏满了眼睛。蕾切尔倒是适应了她的新发色,甚至开始觉得这是妈妈给的独特礼物,正高高兴兴地用她那变色的发梢试图去撩拨桌脚下打盹的乌鸦。乌鸦不耐烦地躲开,跳到了椅背上。
“妈妈,”蕾切尔忽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问,“那些白袍子的人,会来把我抓走吗?因为我的头发变得这么亮,这么好看?”
爱丽丝心里一揪,放下勺子,伸手揉了揉女儿那一头色彩斑斓的头发——触感似乎因为魔药的影响而变得更柔软了些。“不会。”她语气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有妈妈在,谁也不能把你抓走。”
但她心里清楚,光靠塔外的油腻术和荆棘网,可能挡不住真正的“专业人士”。硬碰硬不是聪明做法,她得想个更好的办法,让那些潜在的麻烦自动远离。
一个念头慢慢在她脑海里成型。
“蕾切尔,”爱丽丝忽然凑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想不想……跟妈妈出去玩个游戏?”
“游戏?”蕾切尔的眼睛立刻亮了,她对所有妈妈提议的“游戏”都充满兴趣,“什么游戏?”
“一个……吓唬人的游戏。”爱丽丝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座高塔里住着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老巫婆,她脾气暴躁,法力高强,最喜欢用魔法捉弄靠近她地盘的人。这样,那些不认识的人,比如白袍子,就不敢随便过来打扰我们了。”
蕾切尔似懂非懂,但“吓唬人”和“游戏”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对她来说充满了吸引力。“就像妈妈讲的故事里,那个让不听话的孩子做苦工的巫婆一样吗?”
“对!就像那样!”爱丽丝打了个响指,“我们要把这个形象‘立’起来。这叫‘人设经营’!”她用了个蕾切尔肯定听不懂的词,但意思到了就行。“我们要主动制造点‘恶名’,让恶名替我们看家护院。”
说干就干。爱丽丝的计划简单直接:去高塔附近,尤其是靠近村庄方向的森林边缘,进行几场“公开的”魔法表演,表演内容务必夸张、惊悚,足以成为村民们晚饭桌上的恐怖谈资。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但林间小道依旧有些冷清。爱丽丝特意给蕾切尔换了件深色的斗篷,把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更神秘莫测。她们悄悄来到距离村庄不远的一处林间空地,这里偶尔会有村民进来拾柴火。
“看好啦,宝贝,魔法秀开始了。”爱丽丝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几个干稻草——那是她从塔里带出来的道具。
她让蕾切尔站在一棵大树后面躲好,然后自己走到空地中央,装模作样地挥舞手臂,用夸张的语调念念有词——其实念的是她上辈子记得的广告词,但听起来足够古怪。同时,她暗中催动了那个让稻草人跳舞的小法术。
只见那几根被她扔在地上的干稻草,突然扭动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立起,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开始笨拙地、一蹦一跳地旋转、摆动,做出各种怪异扭曲的姿势。
“妈妈!它们真的在动!”蕾切尔在树后兴奋地小声叫道,差点想跑出来。
“嘘!看好戏!”爱丽丝制止她,继续“施法”。她又暗中对一个落在不远处的旧木桩用了点小幻术和扩音术。那木桩忽然发出低沉的、像是老人咳嗽又像是呻吟的怪声,表面也浮现出一张模糊扭曲的木头脸孔,嘴巴的位置一张一合。
稻草人跳着诡异的舞蹈,木桩发出呻吟,再加上爱丽丝那身黑袍和故作阴森的吟唱(“今年过节不收礼啊不收礼……”),整个场面确实有点瘆人。
恰在此时,两个扛着斧头准备进林砍柴的村民,远远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他们猛地停下脚步,眼睛瞪得溜圆,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那……那是什么……”一个村民牙齿打颤。
“是……是塔里那个女巫!她在诅咒稻草人!还在和木头说话!”另一个声音发颤。
只见那女巫似乎发现了他们,猛地转过头,黑袍兜帽下似乎射出两道不存在的冰冷目光。她发出一声沙哑的怪笑,抬手一指!
两个村民吓得魂飞魄散,哇呀大叫一声,斧头都忘了拿,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爱丽丝放下手,得意地冲大树方向眨眨眼。蕾切尔从树后探出脑袋,看着村民逃跑的狼狈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好玩极了。
“成功!”爱丽丝走过去拉起女儿的手,“走,回家!明天我们再来点新花样。”
接下来的几天,爱丽丝变着法地“经营”她的恶名。有时候是让几只乌鸦围着她盘旋,并让它们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一些无意义的怪话(比如“饿啊”、“不好吃”、“嘻嘻”);有时候是在地上弄出一些发光的、意义不明的诡异符号;还有一次,她甚至用魔法让一小片地面的泥土像开水一样翻滚冒泡。
每一次,总有“幸运”的村民远远目睹这些景象。高塔女巫的恐怖传说迅速在村子里发酵、升级。现在村民们不仅不敢靠近高塔,连这片森林的边缘都尽量绕道走。他们传言女巫能用眼神诅咒人,能和树木交谈,能用泥土熬煮毒药,她身边那个小女孩(他们甚至不敢仔细看)据说也变成了一个头发会变颜色、会发出怪笑的小妖精。
爱丽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站在塔顶,看着远处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心里踏实了不少。恶名就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这些“游戏”对蕾切尔产生的影响。
晚上,爱丽丝正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准备晚餐,蕾切尔忽然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
“妈妈,”蕾切尔仰着小脸,表情很认真,甚至带着一点兴奋,“我们现在是‘非常可怕’的巫婆了,对不对?”
爱丽丝切蘑菇的手顿了顿,低头看她:“呃……是啊。这样别人就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那……”蕾切尔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纯粹却让人有些不安的光芒,“如果那些白袍子的人还不怕,还敢来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像故事里的坏巫婆那样,把他们变成青蛙?或者石头?妈妈你会那个魔法吗?我想看!”
爱琳娜手里的刀差点掉下来。她看着女儿那充满期待、仿佛在讨论明天去哪里野餐一样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恶名经营得太成功,好像把自己闺女给带歪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纠正这种“危险的”想法。
就在这时,窗台传来熟悉的扑翅声。那只尽职尽责的乌鸦又来了,它的小眼睛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蕾切尔那头彩虹头发,然后转向爱丽丝,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咕……白袍子……狼人部落……吵起来了……动静很大……然后……白袍子……少了两个……其他的……跑了……狼人……很生气……”
爱丽丝的心猛地一沉。白袍人和狼人冲突了?还少了两个?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小事。麻烦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激烈、更不可预测的方式在发酵。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兴奋期待着“把人变青蛙”答案的女儿,一股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而她这个“恶名”,真的能保护她们母女远离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