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窖门那几声突兀的敲击，像冷水浇头，瞬间浇灭了蕾切尔关于“莴苣妈妈”的奇思妙想和爱丽丝编造谎言的尴尬。恐惧攫住了她们。

爱丽丝一把将蕾切尔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心脏狂跳，目光死死盯住通往楼下的楼梯口，脑子里飞快闪过最坏的猜测——是那个深夜的窥视者？是白袍人的潜行高手？还是地窖里那些前任女巫留下的破烂中，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

蕾切尔紧紧抓着妈妈的衣摆，小脸发白，连彩虹色的发丝都似乎因为紧张而失去了些许光泽。

寂静再次降临，那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但这份寂静反而更加折磨人。爱丽丝深吸一口气，从工作台上摸起一把沉重的小石锤，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压低声音朝下面喝问：“谁？！谁在下面？！”

没有回应。

她又等了几秒，心一横，准备下去看看。就在这时——

“咕嘎！”

一声熟悉的、略带沙哑的鸟叫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翅膀扑棱和喙部啄击木门的的声音。

爱丽丝一愣，瞬间松了口气，差点腿软坐在地上。是那只乌鸦！它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溜达到了地窖里，还从里面啄门！

她哭笑不得地走下楼梯，打开地窖门。那只黑乌鸦正歪着头站在一个空箱子上，看到她，不耐烦地拍了拍翅膀，仿佛在责怪她开门太慢。

“你这家伙！”爱丽丝又好气又好笑，“吓死我们了！你怎么跑进来的？”她检查了一下地窖，发现一扇靠近地面的极小通风窗的栅栏不知何时松脱了一道缝隙，刚好够这只精瘦的乌鸦挤进来。它大概是追什么虫子误入了这里。

虚惊一场。但这件事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爱丽丝的安全感。连一只鸟都能莫名其妙地摸进塔里，那些真正不怀好意的人呢？高塔的防御漏洞远比她想象的多。

“不行，必须升级防御了。立刻！马上！”她抱着惊魂未定的蕾切尔，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们不能指望运气，也不能光靠吓唬人和跳跳脚咒。”

她放下蕾切尔，再次搬出那本厚重的魔法书，哗啦啦地翻到防护咒语章节，目光灼灼地搜寻起来。

“妈妈，我们要做什么？”蕾切尔看着妈妈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要给我们的家装上锁和网。”爱丽丝手指点着书页，“最好的锁，和最结实的网。”

她看中了两个咒语。一个是“共鸣准入咒”，俗称“声纹锁”。它并非识别具体字词，而是捕捉使用者独特的嗓音和魔力波动频率，以此作为通行许可。另一个是“荆棘纠缠结界”的改良版，可以附着在窗户和内壁上，一旦有未经许可的闯入者触碰，就会自动激发，产生强韧的魔法荆棘缠绕束缚，并伴有轻微的麻痹效果，堪称魔法版的防盗电网。

“来，宝贝，帮妈妈一起。”爱丽丝决定让蕾切尔也参与进来，这不仅能让她有安全感，也是很好的魔法实践。

制作“声纹锁”需要先建立一个声音样本库。爱丽丝让蕾切尔站在塔楼唯一的大门内侧，自己则拿着魔法书在一旁指导。

“来，对着门说句话，随便说什么都行，但要用你平时说话的声音和感觉。”爱丽丝鼓励道。

蕾切尔有点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厚重的木门小声说：“……开门……是我，蕾切尔……”

门板上雕刻的简单纹路微微亮了一下，记录下她声音的魔力特征。

“很好！再来一次，稍微大声一点点。”爱丽丝拍拍手。

蕾切尔又试了几次，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最后加了一句：“……妈妈和我是一起的！”门上的光芒稳定下来，仿佛记住了这句话背后的联结。

接着是爱丽丝自己录入声音。她清晰地说道：“以月光和莴苣的名义，此门为我而开。”光芒再次闪烁，记录下她的声纹。

然后是最关键的步骤：将两人的声纹魔力编织在一起，设定为唯一的“钥匙”。爱丽丝牵着蕾切尔的手，引导着她的魔力，一起注入门扉的核心。大门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道复杂的发光纹路在门板上一闪而过，随即隐没。

“成功了！”爱丽丝松了口气，“试试看，宝贝。”

蕾切尔好奇地走上前，对着门小声说：“开门，是我。”门内传来轻微的机括转动声，门栓自动滑开了。她又试着说：“妈妈和我是一起的！”门上的光芒温和地闪烁了一下，表示认可。

而当爱丽丝模仿蕾切尔的语调，或者蕾切尔试图模仿爱琳娜低沉的声音时，大门都毫无反应，纹丝不动。

“太好了！”蕾切尔兴奋地拍手，“只有我和妈妈能开门！”

接下来是布置“防盗网”。爱丽丝调制药水，那是一种混合了荆棘刺粉末、萤石粉和特定粘合剂的魔法涂料，味道有些刺鼻。她负责在每一扇窗户的内侧窗框和玻璃上绘制精细的魔法纹路，这是个精细活，需要稳定的手和持续的魔力输出。

蕾切尔则拿着小刷子，帮忙在一些低矮的、妈妈够起来费劲的缝隙处涂抹药水基底。她干得很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这里也要涂到，一点点都不能漏掉。”爱丽丝指点着，“不然坏蛋就可能从缝隙里钻进来。”

“嗯！坏蛋休想进来！”蕾切尔用力点头，更加卖力地涂抹，甚至给自己的食人花苗苗的盆底也偷偷抹了一点——虽然那盆子根本不会有人偷。

工作持续了大半天。当最后一道纹路绘制完成，爱琳娜吟唱完最后的启动咒语时，所有绘制了纹路的地方都微微一亮，然后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爱丽丝能感觉到，一层无形的、带着细微刺痛感的能量场已经笼罩了所有出口。

“完成了！”她擦擦汗，成就感油然而生。

为了测试效果，她找来一根长长的木棍，示意蕾切尔离远点，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木棍尖端触碰了一下窗户。

“噼啪！”

一声轻微的、如同静电般的脆响，木棍触碰的地方瞬间迸发出几道细小的、如同蓝色荆棘般的电光，迅速缠绕上木棍，虽然很快消失，但木棍顶端已经变得焦黑，并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吸附在窗面上片刻才弹开。

蕾切尔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充满了兴奋和安全感。“好厉害！妈妈最棒了！”

爱丽丝也满意地点点头。这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物理防御（塔身油腻、荆棘藤蔓）加上魔法认证（声纹锁）加上内部警戒反击（防盗网），高塔的安全系数总算提升到了一个让她稍微安心点的水平。

夜幕降临，高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爱丽丝搂着蕾切尔，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寂静的森林。

“现在感觉安全多了，是不是？”她轻声问。

“嗯！”蕾切尔用力点头，把小脑袋靠在妈妈身上，“我们的家，只有我们能进。谁也别想偷偷摸进来。”

就在这时，那只白天惹了麻烦的乌鸦，似乎办完了什么事，又扑棱棱地飞回了它的窗台老位置。它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就想往窗台上落，爪子眼看就要碰到窗棂——

“噼啪！”

轻微的爆裂声和蓝色电光再次闪现！

“嘎——！！！”

乌鸦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惨叫，被猛地弹开，炸着羽毛，晕头转向地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它惊恐万状地盯着那看似毫无变化的窗户，再也不敢靠近，只能绕着窗户焦躁地飞来飞去，发出委屈又愤怒的“咕咕”声。

爱丽丝：“……”

蕾切尔：“啊！乌鸦进不来了！”

她们光顾着防“坏蛋”，忘了给这位常驻情报员开个后门了！

爱丽丝哭笑不得，正准备赶紧想个办法给乌鸦做个“安全认证”，那只受惊的乌鸦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它远远地绕着飞，不敢再靠近窗户，只能用沙哑的嗓子，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急切地朝着塔内叫嚷起来：

“咕！咕嘎！……信！……那个……国王……回信了！……带着……亮闪闪的……一群人……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