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乌鸦带来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塘，激起了层层涟漪。爱丽丝的好心情瞬间被“国王的回信”和“亮闪闪的一群人”给搅乱了。

“这么快？”爱丽丝心里咯噔一下，松开蕾切尔，快步走到另一扇窗户边——这扇还没涂防盗网——对着外面盘旋的乌鸦喊道：“说清楚点！多少人？到哪儿了？是军队吗？”

乌鸦惊魂未定地落在稍远一点的树枝上，梳理着被电焦的羽毛，嘎嘎回答：“亮闪闪！马！车！……好多反光！……不是军队……像，像摆摊的？……慢，走得很慢……还在森林外边那条土路上呢！”

像摆摊的？爱丽丝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来打仗的，大概率是那位使臣带着谈判条件和“赎金”来了。但这也意味着麻烦正式上门了。

她得赶紧准备起来。首先就是这只可怜的乌鸦。

“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了。”爱丽丝赶紧找来一点之前剩下的魔法涂料，又掺和了点莴苣汁液，在一小块木牌上绘制了一个简单的通行符文，然后打开窗户，将木牌挂在了乌鸦通常停留的窗台外侧。“好了，以后你碰这个牌子就不会被电了。”

乌鸦将信将疑地靠近，用喙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木牌，确认没有电光，这才委屈地咕咕几声，重新落回老位置。

解决了情报员的问题，爱丽丝的心思立刻转到了即将到来的谈判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药草汁和灰尘的旧袍子，又摸了摸因为熬夜研究而有些缺乏光泽的脸。

“不行，气势不能输。”她捏了捏拳头，“得拿出点‘神秘强大女巫’的派头来。最好能看起来高深莫测，容光焕发，吓唬住他们！”

她立刻想到了那些发光的神奇莴苣。前任女巫的笔记里含糊地提过它蕴含生命能量，或许……可以用来做点能提升气色的东西？驻颜术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符合女巫的人设。

“蕾切尔，来！”爱丽丝瞬间充满干劲，拉起女儿的手，“妈妈有个新点子，我们要做一款能让皮肤变好、看起来更年轻的魔法药水！就用我们的莴苣！”

蕾切尔眼睛一亮，她对所有妈妈主导的魔法实验都充满兴趣：“像彩虹头发那样吗？”她对自己短暂的彩虹色头发记忆犹新。

“呃……希望这次效果更实用一点，副作用小一点。”爱丽丝干笑两声，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工具。

实验场地就设在厨房兼实验室的大桌子旁。爱丽丝搬出那个小坩埚，蕾切尔则负责跑去菜园，精心挑选了两颗最水灵、光泽最柔和的魔法莴苣回来。

“首先，提取精华。”爱丽丝回忆着笔记里的片段和基础的魔药原理，“不能直接煮，高温可能会破坏活性……或许该用冷萃法？”

她将莴苣叶子仔细洗净，用石臼小心捣碎，得到一碗碧绿色的、散发着清新气息的汁液。然后她找来一块细密的纱布，过滤掉残渣，只留下最纯净的汁液。

“然后……需要一点催化剂和稳定剂……”她自言自语地翻找着储藏柜，拿出几样常用的基础材料：一点银花粉（据说能增强魔力传导）、几滴晨露（保持纯净）、还有一小撮干磨的珍珠粉（笔记里提过能提升光泽）。

蕾切尔踮着脚，扒着桌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操作，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爱琳娜将除了珍珠粉以外的材料依次加入莴苣汁液中，用小木棍缓缓搅拌。坩埚里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莹润的、半透明的绿色，散发着好闻的植物清香。

“看起来不错！”爱琳娜有点小得意，感觉成功在望。她最后撒入那撮珍珠粉，期待它能赋予药水一种柔和的光泽。

然而，珍珠粉加入的瞬间——

“嗤……”

液面突然冒起一连串细小的气泡，颜色开始变得浑浊，那股清新的香气也变得有些奇怪，带上了点金属的味道。

“哎呀！好像反应不对！”爱琳娜心里一紧，赶紧加快搅拌，试图让它稳定下来。

但情况急转直下。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发出“噗噗”的轻响。坩埚开始轻微震动。

“妈妈！它冒烟了！”蕾切尔指着坩埚叫起来。

一股淡淡的、带着呛人味道的白色蒸汽从坩�里升腾起来。

“见鬼！要炸了？！”爱丽丝手忙脚乱，第一反应是想找个盖子，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一把拉过蕾切尔，迅速后退几步，紧张地盯着那剧烈反应的坩埚。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坩埚只是剧烈地噗噗作响，冒了会儿白烟，然后慢慢平息下来。里面的液体体积减少了一半，颜色变成了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荧光的、介于黄绿之间的古怪颜色，质地也变得有些粘稠，表面还漂浮着一些未能完全溶解的珍珠粉颗粒。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植物清香、金属灼烧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花香的复杂气味。

“呃……这算成功还是失败？”爱琳娜惊魂未定地凑过去，用木棍蘸了一点，药水拉出了粘稠的丝。

蕾切尔也好奇地凑过来，小鼻子嗅了嗅：“味道怪怪的。”

“看来珍珠粉加多了或者加错了顺序……”爱琳娜叹了口气，有点沮丧。这卖相实在谈不上“高端神秘”，倒像是熬坏了的糖浆。

她看着这一小锅失败的半成品，舍不得直接倒掉，毕竟用了两颗上好的莴苣。她想了想，找来一个小水晶瓶，小心翼翼地将粘稠的药水装了进去。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只是看起来难看，效果还行呢？”她抱着侥幸心理，决定自己先试试。

她用指尖蘸了一点点，犹豫了一下，先抹在了手背上。皮肤感觉凉丝丝的，过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好像……没毒？”她稍微放心了点。

也许需要抹在更重要的部位？她心一横，对着墙边一块能模糊照出人影的金属板，将那粘稠的、颜色古怪的药水小心地涂了一点在脸颊上，轻轻拍打吸收。

蕾切尔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看着。

药水接触到脸部皮肤，依旧是那股凉丝丝的感觉。几分钟后，爱丽丝凑近金属板仔细看。

“咦？”她惊讶地发现，涂抹了药水的那边脸颊，皮肤似乎真的变得细腻了一点点，透出一种非常自然健康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连眼下因为熬夜造成的细微暗沉都减轻了。效果并不夸张，但确实能看出来。

“好像……真的有点用？”爱丽丝又惊又喜，连忙把另一边脸也涂上。

效果很对称。金属板里映出的她，看起来精神焕发，容光焕发，仿佛刚刚饱睡了一场醒来。

“成功了！蕾切尔！我们成功了！虽然过程有点惊险，样子有点丑，但它真的有效！”爱丽丝高兴地抱起女儿转了个圈。

蕾切尔也为妈妈高兴：“妈妈变亮了！”

然而，高兴了没多久，爱丽丝突然觉得喉咙里有点痒。

“咳……”她轻轻咳了一下，没在意。

又过了一会儿，痒意加重，变成了一种想要打嗝的冲动。

“嗝儿……”一个轻微的打嗝声从她嘴里冒出来。

紧接着——

“嗝儿！嗝儿！”

打嗝完全控制不住了，一个接一个，而且每打一个嗝，她的嘴里就冒出一小缕……绿色的烟雾！

“嗝儿！咳咳……嗝儿！”爱丽丝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绿色的烟从她的指缝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

蕾切尔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着不断打嗝冒绿烟的妈妈，觉得又奇怪又有点好玩，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嗝儿！不许笑……嗝儿！”爱丽丝又想哭又想笑，她这下明白这药水的副作用是什么了！这让她怎么去见那个国王的使臣？难道要一边谈判一边打嗝冒绿烟吗？那“神秘强大女巫”的形象岂不是要变成“滑稽烟囱女巫”了？

就在这时，挂在外面的乌鸦又开始扑棱翅膀，急促地叫起来：“近了！近了！亮闪闪的马车！到森林了！马上就到塔下了！”

爱丽丝顿时慌了神：“嗝儿！怎么这么快？！嗝儿！完了完了！蕾切尔，快！帮妈妈想想办法……嗝儿！怎么才能停下这个！”她指着自己不断冒出绿烟的嘴巴，急得团团转。

而塔楼下，已经隐约传来了车轮碾过路面和马蹄嘚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