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却又有些不一样。高塔之外，森林依旧葱郁，鸟鸣依旧清脆，但爱丽丝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清晨，爱丽丝照例在窗台上撒下面包屑和几颗彩色玻璃珠。乌鸦们准时前来赴约，叽叽喳喳地交换着森林里的新闻：东边橡树上的啄木鸟夫妇又吵了一架，南边小溪的水位因为前几天那场雨涨高了一点，野兔家族新添了一窝崽……
蕾切尔坐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用发光莴苣嫩叶泡的、带着淡淡清香的茶水，一边听着乌鸦们的“日报”，一边用一根小手指逗弄着窗台上那盆食人花幼苗。食人花已经又长大了一些，捕虫夹更有力了，偶尔能自己夹住一两只莽撞的小飞虫。
爱丽丝看似随意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话：“哦？老獾的风湿腿又犯了？那它肯定没空去偷挖胡萝卜了。”或者“河那边的莓果快熟了吧？到时候提醒我去摘点。”
但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些看似琐碎的信息里，筛选着不寻常的细节。
一只翅膀尖带点灰色的老乌鸦，慢吞吞地啄食着一颗蓝色的玻璃珠，忽然抬起头，对爱丽丝叫了几声：“呱……女巫，那些硬壳子，还在。”
爱丽丝倒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还在？”她语气平常地问，“还在干嘛？数树叶玩吗？”
“不像玩，呱。”老乌鸦歪着头，“躲躲藏藏，很少出来。但味道……难闻的味道，散得到处都是。他们在林子西边那个废弃的猎人小屋里待得久，呱，好像在搬东西进去。”
“搬东西？”爱丽丝挑眉，“搬什么？总不会是家具吧。”
“黑箱子，呱，沉的。还有……卷起来的皮子，像画，又不像。”老乌鸦努力描述着，“晚上，点一种小灯，光很弱，绿油油的，从屋子缝隙里漏出来一点，呱，看着就不舒服。”
绿油油的灯？爱丽丝心里嘀咕，这听起来可不太像正经猎人或探险家的做派。她面上不显，只是点点头，又弹了一颗额外的、亮闪闪的玻璃珠给老乌鸦：“嗯，知道了。继续盯着点，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平时都做些什么。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放心，呱，我们乌鸦最擅长看，也最擅长躲。”老乌鸦骄傲地挺起胸脯，叼起玻璃珠飞走了。
蕾切尔放下小茶杯，看向妈妈：“妈妈，那些穿硬壳子的坏人，还在找我们吗？”
“可能吧。”爱丽丝没有否认，她不想过度吓唬孩子，但也不想让她毫无防备，“他们好像对我们这里挺好奇的。不过没关系，他们离得还远，而且看起来胆子不大，只敢躲躲藏藏的。”
话虽这么说，但爱丽丝心里的那根弦又绷紧了些。搬东西进废弃小屋？还带着奇怪的灯？这可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探查，更像是在建立一个前哨站。他们想干什么？长期监视？还是准备做点什么？
下午，爱丽丝照例打理她的魔法花园。那些发光的莴苣长势喜人，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她一边给它们浇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检查着塔外新布置的“防攀爬终极奥义”魔法阵。能量运行稳定，那几个测试用的小恶魔再也没敢靠近过。
蕾切尔在一旁练习用她的长发。她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让长发像活物一样蜿蜒而动，轻松地卷起远处架子上的一个小陶罐，然后稳稳地送到妈妈手边。
“妈妈，给。”蕾切尔小声说，脸上带着点期待表扬的神情。
“哇，宝贝真棒！”爱丽丝接过陶罐，真心实意地夸奖，“比妈妈用‘隔空取物’还稳当呢！”她心里想着，这技能以后说不定真能派上大用场。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状态下又过了几天。乌鸦们的日报里，关于“硬壳子”的消息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似乎活动得更频繁了些，虽然依旧隐蔽，但踪迹更难完全掩盖了。
“呱！今天看到三个！呱！在林子西边那条小河边取水！动作很轻，几乎没声音！”
“呱呱！他们好像在挖土！就在小屋后面！不知道埋什么！还是挖什么！”
“呱……味道更难闻了，那种石头和枯树的味道，更浓了。路过那边的虫子都少了很多，呱。”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一块块拼图，在爱丽丝脑海里慢慢汇聚。人不多，但训练有素，行为诡异，似乎在布置什么，而且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对周围环境产生着某种负面影响。
这天傍晚，爱丽丝正和蕾切尔一起吃简单的晚餐——蘑菇汤和黑面包。一只乌鸦突然急匆匆地飞来，甚至顾不上窗台上的面包屑，直接落在了餐桌边缘，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呱！女巫！女巫！重要的！”它拍打着翅膀，声音比平时尖锐。
爱丽丝放下汤勺：“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乌鸦喘了口气，快速地说道：“呱！硬壳子！今天多了好几个！从森林外面来的！穿着一样的黑亮硬壳子！他们碰头了！在小屋外面！说话！声音很低，呱，听不清！但是……但是！”
它似乎有点激动，顿了顿才继续说：“但是他们提到了‘塔’！呱！好几次！绝对没错！还有……还有‘净化’！呱！我听到了‘净化’这个词！还有一个词……像‘圣光’？呱！反正很不舒服的词！”
爱丽丝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塔？净化？圣光？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可能性。
蕾切尔也放下了面包，小声问：“妈妈，‘净化’是什么？是像我们给花园除草一样吗？”
爱丽丝看着女儿清澈又带着点困惑的眼睛，心里一沉。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差不多吧，宝贝。不过有些人，喜欢把他们不喜欢的东西，都当成‘杂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森林西边的方向。夜幕正在降临，那边的天空和别处并无不同，但她仿佛能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快的、凝滞的气息在汇聚。
乌鸦带来的消息，不再是模糊的窥探，而是有了明确指向的威胁。对方增援了，他们提到了塔，提到了“净化”和“圣光”。
这绝不是简单的好奇或者误会。
“他们……还说了什么吗？关于塔，或者关于我？”爱丽丝低声问乌鸦。
乌鸦努力回忆着：“呱……好像还说……‘确认’……‘目标’……对，‘确认目标’！还有……‘等待命令’！呱！大概是这些！”
等待命令。爱丽丝的心缓缓下沉。这意味着一场针对她和高塔的行动，很可能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她回到餐桌旁，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蕾切尔敏锐地感觉到妈妈的情绪，也安静下来，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宝贝。看来我们有段时间不能去西边摘莓果了。快点吃，吃完妈妈给你讲一个新的故事，《小红帽之狼外婆的森林交通守则》。”
但她心里知道，故事只是安抚。真正的“故事”，恐怕才刚刚开始揭开序幕。那些藏在森林里的“硬壳子”，就像一群无声的猎犬，已经嗅到了气味，露出了獠牙，正在黑暗中等待着扑咬的时机。
她需要做更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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