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森林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蕾切尔拎着一个小藤篮，嘴里哼着爱丽丝教她的古怪调子，小心地避开地上盘结的树根。她的长发今天被巧妙地编成了几条粗辫子，在脑后束成一束，免得在林间行走时勾到树枝。

“东南方向，第三棵歪脖子松树下，”她自言自语，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画着简易地图的树皮，“妈妈说那里会长鸡油菌……”

篮子已经装了不少收获：几簇新鲜的野葱、一小包雷公根、还有用宽树叶仔细包好的黑莓。爱丽丝答应她，如果采到足够的鸡油菌，晚上就给她做奶油蘑菇汤配烤面包。

蕾切尔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林间除了风声和鸟鸣，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急促的喘息，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

她皱起眉头，轻轻放下篮子，灵活地攀上身旁一棵橡树。这是爱丽丝教她的：遇到不明情况，先占据高处。

从枝叶间望出去，她看见不远处有三个人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那三个人穿着统一的深色制服，肩上都别着闪亮的徽章。

“——最后说一次，跟我们回去！”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吼道，用手里的棍子捅了捅地上的人，“欠税不缴，还敢逃跑？”

地上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沾了泥土的脸庞和尖尖的耳朵：“我、我真的没有钱……去年的收成不好，我母亲又病了……”

“这些话跟税务官说去！”另一个矮胖的男人不耐烦地说，“王室征税，天经地义。没钱就拿你家的地抵债！”

蕾切尔眨眨眼。她记得爱丽丝说过，穿这种制服的人是王室的税务官，但他们通常不会深入黑暗森林——这属于女巫的领地，他们不敢随便进来。看来今天是碰上胆子大的了。

“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地上那个长着尖耳朵的人哀求道，“等我卖掉这批草药……”

“等你跑掉吗？”第三个税务官嗤笑一声，伸手要去抓那人的衣领。

蕾切尔从树上滑下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树皮屑。她不太明白欠税是什么意思，但她记得爱丽丝说过：“那些王室走狗最喜欢欺负弱小，看着就烦。”

她想了想，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爱丽丝给她防身用的“喷嚏粉”，说是遇到危险就撒出去。

蕾切尔悄悄绕到那三个税务官的上风处，屏住呼吸，将纸包里的粉末轻轻吹向那三人。

“阿嚏！”

“什么东西——阿嚏！”

“我的鼻子！阿嚏！”

三个税务官顿时乱作一团，喷嚏打得眼泪直流，根本睁不开眼睛。蕾切尔趁机快步走到那个长着尖耳朵的人面前。

“你能站起来吗？”她问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那人惊讶地抬头看她，露出一双浅绿色的眼睛：“你、你是……”

“快点，”蕾切尔说，一边留意着那三个还在不停打喷嚏的税务官，“等喷嚏停了，他们就又能抓你了。”

那人挣扎着站起来，腿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蕾切尔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让他扶着。

“往这边走，”她指挥道，“我知道一条近路回高塔。”

等三个税务官终于停止打喷嚏，揉着通红的鼻子四处张望时，蕾切尔和那个长着尖耳朵的人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回家的路上，蕾切尔得知这个长着尖耳朵的人名叫林恩，是个半精灵，住在森林边缘，以采药为生。因为母亲生病花光了积蓄，交不起王室新颁布的“森林资源税”。

“他们说要没收我的房子和药园，”林恩垂头丧气地说，“那我母亲怎么办？她还需要吃药……”

蕾切尔没说话，只是更稳地扶住了他。她注意到林恩的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还在渗血。

高塔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蕾切尔抬头喊道：“妈妈！开门！我回来了！”

塔顶的窗户打开，爱丽丝探出头来：“找到鸡油菌了吗——咦？那是谁？”

“捡到的，”蕾切尔言简意赅，“他腿受伤了。”

爱丽丝叹了口气，但还是放下了她的长发。蕾切尔熟练地把长发编成的辫子固定在林恩腰间，扶着他抓住长发，然后朝塔顶喊道：“好了，拉吧！”

随着长发缓缓上升，林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很聪明地没有多问。

进入高塔后，爱丽丝双手叉腰站在那儿，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所以，解释一下？”

蕾切尔一边把采来的野菜和莓果拿出来放好，一边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爱丽丝听完后，转向林恩，挑起眉毛：“所以你就是那个欠王室税的？”

林恩局促地站在那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是、是的，女士。我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

“坐下，”爱丽丝打断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蕾切尔，去拿药箱来。你的腿需要处理一下。”

林恩愣住了，但还是依言坐下。蕾切尔已经拿来了药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爱丽丝蹲下身，小心地卷起林恩的裤腿，检查伤口：“税务官打的？”

林恩点头：“他们用棍子打我，说我逃跑。”

“活该，”爱丽丝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谁让你欠税不交还被抓到。”

“我、我不是故意不交的，”林恩急忙解释，“我母亲病了，需要钱买药……”

爱丽丝用浸了药水的布轻轻擦拭伤口，林恩疼得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药？”他忍不住问道，“感觉清凉清凉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我自制的金疮药，”爱丽丝简短地回答，“蕾切尔，去泡杯莴苣花茶来，加一勺蜂蜜。”

蕾切尔点点头，乖巧地去泡茶了。

林恩看着这対奇怪的母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塔内的布置很简朴，但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窗台上晾着草药，墙角堆着几本厚厚的书，桌上还摊着一些未完成的手稿。

“您、您就是那位女巫？”林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爱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像？”

“不、不是，”林恩连忙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您会帮我。”

“我没说要帮你，”爱丽丝一边给他的伤口包扎一边说，“只是看不惯王室那帮人欺负弱者而已。”

蕾切尔端来了茶，递给林恩。他小心地接过，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连腿上的疼痛都似乎进一步减轻了。

“这茶……”

“有舒缓镇痛的效果，”爱丽丝站起身，洗手去了，“好了，伤口处理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恩站起身，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发现腿竟然好多了：“非、非常感谢您，女士。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不用报答，”爱丽丝摆摆手，“赶紧回家照顾你母亲去吧。”

就在这时，塔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爱丽丝走到窗边，皱眉向下望去。

“糟糕，”她低声道，“那三个税务官找来了，还带了更多的人。”

林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显然是你一路上滴的血迹带他们来的，”爱丽丝叹了口气，“真是麻烦。”

蕾切尔也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塔下站着六七个人，其中三个正是之前追打林恩的税务官，另外几个穿着类似的制服，看起来是他们的同伙。

“女巫！”带头的税务官喊道，“把那个逃税的半精灵交出来！王室公务，不得阻挠！”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转向林恩：“所以，先说说你欠了王室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