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站在马车旁,裹紧了单薄的裙子,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她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巨大的建筑,灰色的石墙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异常压抑,许多窗户都黑着,像盲人的眼睛。寒风卷着雪沫,在空旷的城堡前打着旋。
“真是……好‘热情’的欢迎仪式。”她对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讽刺道,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有些单薄,“连个出来迎接的仆人都没有?还是说,您这位主人出门‘接客’,从来都是这么……亲力亲为?”
野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扔下一句:“跟上。”便迈步踏上了通往巨大门廊的宽阔石阶。那石阶上覆盖着积雪,边缘有些破损,更添了几分破败感。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一边小声抱怨着这见鬼的天气和这头野兽的粗鲁,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冰冷湿滑的石阶跟了上去。高跟鞋在石面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声响。
走到那两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但风格略显粗犷甚至有些狰狞花纹的深色木门前,野兽甚至没有抬手,那门就发出沉重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了。
“哦?自动门?”爱丽丝挑眉,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真是……先进的魔法呢。还是说,里面其实藏着个拉门的可怜鬼,只是我们看不见?”她故意探头朝门缝里张望,语气里的怀疑和讥讽毫不掩饰。
野兽依旧沉默,率先走了进去。爱丽丝撇撇嘴,也跟着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城堡内部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但并不漆黑。高高的穹顶上,巨大的枝形烛台燃着无数的蜡烛,墙壁上也点缀着烛火,只是那光线似乎被某种无形的阴影吞噬了一部分,使得整个空间依旧显得幽深而朦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旧、冰冷,混合着淡淡尘埃和蜡油的气味。
爱丽丝站在入口大厅,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只不过她的眼神里没有惊叹,只有全方位的挑剔和鄙夷。
“哇哦……”她拖长了声音,环视着这巨大得可以塞下她之前整个“家”还有空余的大厅,“空间倒是够大,可惜……阴森得像个陵墓。这些烛光就不能再亮点吗?省钱省到蜡烛头上了?”
她的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厚重的、色彩暗沉的挂毯,上面绣着一些狩猎或战争的场景,图案因为年代久远和光线不足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这些挂毯的品味……真是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美呢。是从哪个祖先的洞穴里继承来的吗?”
脚下是冰冷光滑的石板地面,尽管擦拭得还算干净,但依旧能感觉到寒意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连块地毯都舍不得铺?是觉得客人的脚底板太硬,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明显的回声,更显得她的言辞尖刻。
野兽停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巨大的身影在跳动的烛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他依旧没有理会她的评论,只是沉默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或者只是在忍耐。
爱丽丝可不会因为他的沉默而收敛。她踱着步,继续她的“鉴赏”工作。
她看到旁边一座巨大的大理石楼梯,扶手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但许多地方蒙着灰,甚至有些边角出现了破损。“楼梯倒是气派,可惜疏于打理。看看这灰……看来您这位主人对家务管理不怎么上心啊。”
她的目光又落到墙壁上几幅巨大的肖像画上。画中人物穿着几个世纪前的华丽服饰,表情严肃,眼神空洞。“这些祖先的画像……嗯,很有历史厚重感。就是看起来都不太高兴的样子,是预见到家族会没落到这个地步吗?”
她几乎对视线所及的一切都评头论足了一番,从天花板的壁画(“颜色太暗沉,看得人心情抑郁”),到角落里一座骑士盔甲(“摆在这里是为了吓唬小偷吗?确实挺吓人的”),无一幸免。
终于,在她批评完大厅里一张看起来硬邦邦的长条桌(“这桌子是用来吃饭还是用来审犯人的?”)之后,野兽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猛地转过身,兜帽的阴影下,两道锐利的光芒直射向爱丽丝,那目光带着实质性的压力,让她后面刻薄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你的房间在楼上。”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明显的怒火,“跟我来。”
他说完,不再多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那座大理石楼梯。
爱丽丝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里微微发毛,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撇撇嘴,跟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终于想起待客之道了?我还以为要一直站在这个冰窖里听我演讲呢。”
楼梯很宽,但每一级台阶都很高,爱丽丝穿着长裙和高跟鞋,走得有些费力。野兽的步伐很大,很快就把她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就在她低头小心看路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旁边一条阴暗走廊的尽头,有个什么东西——像是一支烛台?——非常迅速地缩回到了拐角后面,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爱丽丝脚步一顿,疑惑地朝那个方向望去。走廊深处一片昏暗,寂静无声,只有墙壁上烛火投下的摇曳影子。
是……看花眼了?还是这城堡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她想起下车时二楼窗户那瞬间的异样,心里那种莫名的寒意又悄悄浮现。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野兽似乎察觉到她没有跟上,停下脚步,半转过身,阴影中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声的催促。
爱丽丝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摆出不耐烦的神情:“这楼梯也太高了,对于一位……嗯……‘淑女’来说,可真是不友好。”她抱怨着,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野兽没有说话,只是等她走近后,继续沉默地带路。
城堡内部如同迷宫,走廊错综复杂,两旁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光线比大厅更暗,气氛也更加诡秘。爱丽丝一边走,一边不忘继续她的批评事业。
“这些走廊又暗又长,像个陷阱……墙纸的颜色真丑,是褪色了还是本来就这样?”
“怎么这么多房间都关着门?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通风真差,一股子霉味……”
终于,野兽在一扇看起来相对普通的深色木门前停了下来。他推开房门,侧身让开,示意她进去。
“这就是你的房间。”他低沉地说完,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要离开。
“喂!”爱丽丝叫住他,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挑剔的笑容,“这就完了?不带我参观一下您的‘豪华城堡’?或者至少,告诉我晚餐在哪儿吃?什么时候吃?总不能让我在这个……嗯……‘房间’里自生自灭吧?”
野兽的背影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沙哑的声音硬邦邦地抛下一句:
“到时候会有人叫你。”
说完,他便迈着沉重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昏暗走廊的拐角处。
爱丽丝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假笑慢慢收敛。她转身,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自己未来的牢房。
然而,就在她抬脚准备迈进房间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从不远处另一条走廊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是老鼠或风声的……窃窃私语声?像是好几个人在压低声音急切地讨论着什么。
声音很小,很快又消失了。
爱丽丝的动作僵在门口,眉头紧紧皱起。
有人?除了那头野兽,这城堡里……果然还有别人?
那些……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