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翼的风波过后，城堡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压抑。野兽将自己彻底关在了城堡的深处，连用餐都不再出现，食物都是由战战兢兢的仆人们送到某个指定的房间门口。卢米亚和葛士华见到爱丽丝时，更是如同惊弓之鸟，烛光和钟摆的晃动都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生怕哪句话不对又惹恼了这位瘟神。

爱丽丝乐得清静。她依旧每天在城堡里“闲逛”，只是不再试图靠近西翼，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她挑剔着每顿饭的口味，抱怨着房间的温度，对仆人们笨拙的“自动化”服务冷嘲热讽，充分扮演着一个难以伺候的恶客角色。

但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悠闲。她在等待，等待系统提示的关键节点。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空阴沉得厉害，鹅毛大雪无声地飘落，将城堡外的世界染成一片单调的白。爱丽丝正待在图书室里——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在享受壁炉的温暖同时，嫌弃这些书籍的陈旧和落灰。她随手抽出一本硬皮厚书，吹了吹封面上的灰尘，引得旁边一个正在自动整理书架的鸡毛掸子不满地抖动了几下。

【系统提示：监测到剧情关键节点临近。目标人物“莫里斯”（贝儿父亲）因发明试验再次失败，情绪低落，已离开小镇，正无意识向城堡方向靠近。预计一小时内将进入城堡外围警戒范围。请执行者做好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在爱丽丝脑海中响起。

来了！爱丽丝精神一振，脸上却不动声色。她懒洋洋地将书塞回书架（故意塞歪了），对着那个还在抖动的鸡毛掸子说：“这么激动干嘛？这书灰多得能当调味料了，吹一下怎么了？”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装作漫不经心地踱步到图书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雪花纷飞，能见度很低，只能看到近处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和远处白茫茫的一片。

“这鬼天气，没完没了。”她抱怨着，心里却在快速盘算。野兽现在在哪里？用什么理由能“恰好”让他也来到窗边？

机会很快就来了。

或许是天气沉闷，或许是西翼事件余怒未消，也或许是诅咒本身带来的烦躁，野兽竟然罕见地出现在了二楼的回廊上。他巨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回廊里缓慢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即使隔着楼层也能隐约听到，那压抑的气场让整个城堡仿佛都低了几度。卢米亚正漂浮在回廊一角，似乎在试图擦拭一个花瓶（虽然它自己就是烛台），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烛光立刻变得微弱而紧张。

爱丽丝在楼下图书室门口，仰头恰好能看到回廊的一角。她眼睛微微一亮。

她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先回到图书室的窗边，假装继续看雪，实则通过系统提供的大致方位，努力分辨着远处森林边缘的动静。风雪很大，肉眼几乎看不到什么，但她相信系统的判断。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脸上堆起一副比天气更阴郁的表情，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出图书室，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回廊。

野兽正背对着她，站在一扇巨大的拱窗前，望着窗外被风雪笼罩的世界，背影僵硬，仿佛一座凝固的火山。卢米亚缩在远处，不敢靠近。

爱丽丝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野兽的耳朵似乎动了动，但他没有回头。

爱丽丝走到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带着明显抱怨和不满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野兽听到：“唉，真是无聊透顶的一天。外面除了雪还是雪，连只鸟都看不见。这跟被关在豪华笼子里有什么区别？”

野兽依旧沉默，但爱丽丝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更重了。很好，他正烦着呢。

她装作没察觉他的情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越发尖刻：“我说，您这城堡选址也太差劲了，选在这种荒无人烟、连个过路客都没有的鬼地方。除了那个不长眼偷您玫瑰的我父亲，还有谁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

她的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事情，然后才接上，同时状似无意地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窗边，目光也顺势投向窗外。

“……哦，不对。”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的恍然大悟，“说不定还真有那种跟我父亲一样愚蠢、一样不识好歹的……”

就在这一刻，她的目光仿佛无意间捕捉到了远处风雪中一个极其微小的、正在移动的黑点！那个黑点在白茫茫的背景中艰难地蹒跚前行，方向正对着城堡！

爱丽丝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真实的（表演出来的）“惊讶”和“嫌恶”，她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在确认什么。

她的停顿和表情变化，终于引起了野兽的注意。他巨大的身躯微微一侧，斗篷下的目光顺着爱丽丝的视线，也投向了窗外。

他也看到了那个在风雪中挣扎前行的渺小身影。

爱丽丝立刻像是被冒犯了一样，收回目光，转向野兽，语气变得尖锐而充满指责：“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真是见鬼了！这穷乡僻壤的，居然还真有不怕死的蠢货往这种被诅咒的地方跑！”

她故意用上了“被诅咒的地方”这个词，同时仔细观察着野兽的反应。

野兽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低吼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暴怒和一种……深切的厌恶。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黑点，爪子无意识地收紧。

爱丽丝心里冷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更加不耐烦和傲慢的样子：“真是晦气！看来您这城堡的‘恶名’还不够响亮，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凑热闹了。要不要我帮您个忙，出去把他轰走？免得脏了您的地方。”

她这话看似提议，实则是在火上浇油，暗示城堡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野兽猛地转过头，斗篷下锐利的目光狠狠剐了爱丽丝一眼，那眼神比窗外的风雪更冷。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回廊远处瑟瑟发抖的卢米亚，发出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

“去！看看是什么人！把他赶走！”

卢米亚吓得烛光乱颤，连声应道：“是、是，主人！”立刻慌慌张张地朝着楼下飘去。

野兽则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个黑点已经能隐约看出是一个穿着破旧外套、背着箩筐、步履蹒跚的老人形象。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发出沉闷的哼声，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爱丽丝站在他身后，看着窗外那个即将触发所有剧情的“蠢货”，又看了看身前这头濒临暴怒的野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鱼儿，已经游到嘴边了。

只是，这次来的“蠢货”，会不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数呢？那个叫贝儿的女孩，真的会如童话里那样，为了父亲，心甘情愿地踏入这个狼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