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爱丽丝刻薄的话语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寂静的大厅里，留下无形的伤痕。她说完那番极具侮辱性的话后，便不再看气得浑身发抖、强忍泪水的贝儿，也不再看地上绝望呜咽的父亲，更不理会一旁沉默如山、气息压抑的野兽。她只是优雅地转过身，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孤高的声响，一步步朝楼梯走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她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在楼梯中段一个能俯瞰大厅全景的转角平台停了下来，斜倚着雕花栏杆，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看戏的姿态。她知道，真正的决定权，还在那头野兽手里。而她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个决定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并且，再埋下几根刺。

大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贝儿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努力挺直背脊，勇敢地迎向野兽那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目光，尽管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先生！求求您！放过我父亲！我愿意留下来！做什么都可以！”

瘫坐在地上的莫里斯老爹挣扎着抬起头，老泪纵横：“不！贝儿！不行！你不能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让我留下！让我这个没用的老骨头留下吧！”

野兽庞大的身躯伫立在那里，像一尊被风暴侵蚀的巨石雕塑。他的目光在痛哭流涕的老人和倔强坚定的少女之间来回移动，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挣扎，一方面是规则和愤怒（闯入者必须受罚），另一方面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爱丽丝在楼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适时地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大厅的每个角落，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天气：

“唉，真是感人的父女情深啊。一个哭喊着要替女儿受罪，一个抢着要替父亲顶缸。”她轻轻鼓了鼓掌，掌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演得真不错。看来你们父女俩，不仅胆子大，脸皮也挺厚的嘛。”

贝儿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瞪向楼梯上的爱丽丝：“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爱丽丝挑眉，故作惊讶，“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你们一个接一个地往这‘可怕’的地方跑，嘴上说着害怕、不愿意，可行动倒是很诚实嘛。”她慢慢走下几级台阶，目光在贝儿和莫里斯之间扫视，充满了怀疑和讥讽。

“先是当爹的，偷了东西被抓住，哭爹喊娘地求饶。”她瞥了一眼莫里斯，后者羞愧地低下头。“现在当女儿的又跑来，口口声声要‘代替’……啧啧，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们这不是来‘受罚’的，倒像是……看准了这座城堡有什么好处，变着法子想一起赖在这里不走了呢？”

她的话像毒蛇一样，巧妙地扭曲了贝儿救父的动机，将高尚的牺牲描绘成了别有用心的算计。

“你胡说！”贝儿气得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我们才没有！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爱丽丝打断她，步步紧逼，“只是觉得这座城堡虽然‘可怕’，但至少比你们那个漏风的小破屋要暖和？还是觉得，这位……‘主人’虽然样子吓人，但说不定心软好骗，能让你们白吃白住？”她说着，还故意朝野兽的方向瞟了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你……你血口喷人！”贝儿又急又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她迅速用手背擦掉，倔强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我们虽然穷，但绝不会做这种无耻的事！”

“哦？是吗？”爱丽丝拖长了声音，满脸不信，“那你怎么解释，你父亲前脚刚因为偷窃被扣下，你后脚就‘恰好’找上门来，还主动要求留下？这 timing 也未免太巧了吧？要说不是事先商量好的，谁信啊？”

她这番毫无根据的臆测和污蔑，让贝儿百口莫辩，只能无助地摇头，泪水涟涟。莫里斯老爹也试图辩解，却因为激动和恐惧而语无伦次。

爱丽丝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心里冷笑，但面上却露出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们”的表情，她转向野兽，用一种看似客观实则煽风点火的语气说道：

“要我说啊，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还是小心为妙。谁知道他们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别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赖在这里吃穷了您这座……嗯……‘家大业大’的城堡。”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在野兽本就烦躁和猜疑的心湖里投下石子。野兽看着下面哭哭啼啼的父女，又回想起爱丽丝刚才尖锐的“提醒”，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闪烁不定。规则……闯入者必须受罚……但眼前这个女孩……还有那个巴黎女人充满恶意的暗示……

终于，野兽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声让地面微震。他无视了哭泣的莫里斯，目光锁定在贝儿身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你留下。”

贝儿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解脱（父亲安全了），也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野兽继续说道：“他，”他指了指莫里斯，“可以走。现在就走。”

“不！贝儿！”莫里斯发出绝望的呼喊。

野兽不耐烦地低吼一声，那声音充满了威胁，立刻让莫里斯噤若寒蝉。

爱丽丝在楼上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地说：“瞧，这不就解决了吗？皆大欢喜。老头子，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女儿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自由，还不赶紧滚蛋？难道真想留下来分一杯羹？”

她的话像最后一把推力。野兽对着门口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显然是在命令打开大门，驱逐莫里斯。

两个变成扫帚和畚箕的仆人（爱丽丝之前没见过）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战战兢兢地“示意”莫里斯离开。莫里斯看看冷酷的野兽，又看看一脸讥笑的爱丽丝，最后望向泪眼婆娑却努力对他露出安慰笑容的女儿，老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奈，最终一步三回头，踉踉跄跄地被“请”出了城堡大门。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大厅里，只剩下野兽、贝儿，和楼梯上看好戏的爱丽丝。

贝儿望着紧闭的大门，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迅速擦干，转过身，勇敢地面对野兽。

爱丽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来到贝儿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怜悯和嘲讽。

“好了，小村姑，恭喜你如愿以偿。”她语气轻佻，“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座‘豪华’城堡的新囚犯了。好好享受你的‘新家’吧。但愿……你能比你父亲坚持得久一点。”

说完，她不再看贝儿苍白的脸，对着野兽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这场闹剧，看得我怪累的。”

她转身，再次朝着楼梯走去，将刚刚经历生离死别的贝儿和心思难测的野兽留在了一片死寂的大厅里。

悬念悄然落下：被爱丽丝种下怀疑种子的野兽，将如何对待这个“自愿”留下的贝儿？而孤身一人身处狼窝、开局便遭受巨大羞辱的贝儿，又将如何面对这黑暗的未来？爱丽丝的挑拨，究竟会发酵出怎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