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沉重的城堡大门在莫里斯老爹身后轰然关闭，那一声闷响仿佛也砸在了贝儿的心上。她孤零零地站在空旷阴冷的大厅中央，望着紧闭的门扉，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滑落，但她迅速而用力地擦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因恐惧和悲伤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野兽在她身后不远处，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山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眼睛注视着她，目光复杂，混合着未消的怒气、一丝困惑，或许还有被爱丽丝挑拨起的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一阵不紧不慢、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爱丽丝去而复返，她脸上挂着一种虚假的、令人不适的“关切”笑容，慢悠悠地走下最后几级台阶。

“哟，还在这儿傻站着呢？”她走到贝儿面前，目光像评估货物一样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和朴素的衣裙，“怎么，还没开始‘享受’你的新生活，就开始想家了？还是说，后悔了？”

贝儿抿紧嘴唇，别开脸，不想理会这个言语刻薄的女人。

爱丽丝却不以为意，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仿佛分享秘密实则充满恶意的语气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小村姑。这城堡啊，规矩多得很，一不小心触犯了，可是会倒大霉的。”她故意顿了顿，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野兽，继续道，“尤其是咱们这位……‘主人’，脾气可不太好。你最好时时刻刻夹紧尾巴做人，不然……哼哼。”

她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贝儿本就冰凉的心上。贝儿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

野兽似乎对爱丽丝的喋喋不休感到不耐烦，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了大厅另一侧的阴影里，将两个女人留在了原地。

爱丽丝看着野兽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贝儿身上，脸上又堆起那副假笑：“好啦，碍事的走了。看在你这么‘勇敢’（愚蠢）的份上，我就发发善心，带你熟悉一下你未来的‘牢房’吧。跟我来。”

她也不等贝儿回应，转身就朝着一条走廊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在这座完全陌生、充满诡异的城堡里，她确实需要知道该去哪里。

爱丽丝走在前面，姿态优雅得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嘴上却一刻不停地“介绍”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负面的暗示。

“喏，这边是去餐厅的路。”她随手一指一条昏暗的走廊，“吃饭的时候记得准时，迟到的话，那位‘主人’可是会摔盘子的。哦对了，吃饭时最好别出声，他讨厌噪音。”她完全是在信口开河，故意夸大野兽的暴戾。

她们经过一扇紧闭的房门。“这间屋子千万别进去，据说里面关着上次惹怒他的仆人的……呃……残骸。”她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看到贝儿脸色一白，心里得意地笑了。

走到一条相对宽阔的走廊时，爱丽丝停下脚步，指着两侧墙上一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挂毯和装饰品：“这些东西，看看就好，千万别碰。都是些老古董，碰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而且，有些东西……沾了不干净的气息。”她故意说得神神秘秘，营造恐怖氛围。

贝儿跟在她身后，越听心越沉。这座城堡在爱丽丝的描述下，简直成了一个处处是陷阱、充满危险的魔窟。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一直是这样吗？”

“一直？”爱丽丝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讥诮，“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一直住在这儿。不过嘛，从我来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阴森可怕了。估计几百年来都没变过吧。怎么？这就害怕了？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哦。”

她们来到分配给贝儿的客房门口。爱丽丝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比爱丽丝那间更小，家具也更简陋，窗户更小，光线昏暗。

“喏，这就是你的房间了。”爱丽丝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贝儿打量这寒酸的环境，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样？比你家那个小破屋强点吧？至少不漏风。”她故意踩了踩脚下的地板，“就是有点潮，晚上睡觉可能有点冷，忍忍就习惯了。”

贝儿走进房间，手指拂过冰冷的桌面，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爱丽丝跟了进来，继续她的“恐吓”：“记住，晚上没什么事最好别出来乱逛。城堡里有些……‘东西’，晚上会活动。要是撞见了，吓出个好歹来，可没人负责。”她说的“东西”，自然是指那些魔法仆人们，但她故意说得模糊而惊悚。

“还有啊，”她走到窗边，指着外面被风雪笼罩的、黑漆漆的花园，“那片花园，尤其是西边那个方向，绝对绝对不能去！那是绝对的禁区！”她刻意加重了“禁区”两个字，成功看到贝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为什么？”贝儿忍不住问。

“为什么？”爱丽丝挑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带着恐惧的表情，“听说那里闹鬼，而且是最凶的那种。以前有不信邪的仆人进去过，后来……就再也没出来过。”她编造着谎言，观察着贝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乐开了花。这下，这傻姑娘肯定不敢靠近西翼了，正好省了她的事。

带贝儿粗略认了一遍主要区域（当然，避开了图书馆等可能让贝儿产生好感的地方）后，爱丽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看着贝儿那副强装镇定却难掩惶恐的样子，觉得十分满意。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爱丽丝拍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麻烦差事，“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识不识相了。记住，少说话，多做事，离那位‘主人’远点，对你没坏处。”

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贝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怜悯和嘲讽的笑容：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父亲离开时坐的那辆马车，好像有个轮子不太稳当……这冰天雪地的，山路又滑……希望他老人家，能平安到家吧。”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贝儿强撑的坚强。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爱丽丝欣赏着她崩溃的表情，轻轻关上了房门，将贝儿独自留在了那片由恐惧、孤独和担忧编织成的黑暗之中。

走廊里，爱丽丝脸上虚假的关切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第一步，恐吓和孤立，完成得不错。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让野兽那边，也对这位“不请自来”的“村姑”，产生足够的厌恶了。

她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