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图书馆的冲突过后，城堡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贝儿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只在离自己客房最近的几条走廊里短暂徘徊，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和警惕。爱丽丝的恶毒言语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让她对这座城堡的每一处都充满了戒备。

爱丽丝则像一只潜伏在阴影里的蜘蛛，时刻通过那些会说话的家具仆人和自己的观察，留意着城堡里的一切动静。她知道，仅仅孤立和贬低贝儿还不够，必须从根本上阻止她和野兽之间产生任何可能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良性互动。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连续几日的风雪终于停歇，灰白的云层裂开缝隙，投下几缕稀薄但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城堡阴郁的庭院。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和冰封的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虽然依旧寒冷，但空气清新了不少。

贝儿被这久违的阳光吸引，犹豫再三后，裹紧了单薄的披肩，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连接主堡和庭院的一处拱廊下。她不敢走远，只是站在廊柱边，望着被积雪净化过的花园景色，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胸中的闷气。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城堡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一双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野兽看着阳光下贝儿单薄而略显孤单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混合着忧愁和对窗外世界渴望的神情，内心某种被诅咒冰封已久的东西，似乎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他想起了爱丽丝那些尖锐的嘲讽，关于“活坟墓”和“生不如死”。也许……这个女孩并不像那个巴黎女人说的那样……别有用心？

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冲动，促使他离开了窗边。

爱丽丝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一面小镜子挑剔着裙子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褶皱。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注意：主要剧情人物“野兽”离开居室，移动方向指向贝儿所在区域。意图分析：可能尝试进行非冲突性接触。风险等级：低，但需关注。】

爱丽丝的手一顿，镜子里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闪过一丝冷光。非冲突性接触？散步？聊天？想都别想！

她立刻扔下镜子，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她必须赶在野兽开口提出任何邀请之前阻止他！

她提着裙摆，脚步又快又轻，如同熟悉地形的猫，迅速穿过几条走廊，朝着通往庭院拱廊的方向奔去。果然，在一条连接主厅和拱廊的宽阔走廊入口处，她看到了野兽高大魁梧的背影。他正站在走廊尽头的光影交界处，似乎有些犹豫，面对着拱廊方向，尚未走出去。

而拱廊下，贝儿背对着这边，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依旧望着庭院出神。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焦急和不满的表情，加快脚步冲到野兽身后不远处，用一种略显夸张的、气喘吁吁的语气喊道：

“主人！可找到您了！您快去看看厨房吧！简直乱套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急，成功地让野兽即将迈出的脚步顿住了。他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斗篷下的目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疑惑，落在爱丽丝身上。

贝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走廊里的野兽和爱丽丝，脸上立刻露出紧张和戒备的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靠在了廊柱上。

“又有什么事？”野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他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被爱丽丝这一嗓子喊得烟消云散。

爱丽丝拍着胸口，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语气急促地抱怨道：“还不是今天晚餐要用的那块小牛肉！负责食材的……呃……‘家伙’（她故意含糊其辞，指代那些魔法仆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送来的肉看起来颜色就不对劲，闻着也有点怪！我跟他们说这肉不新鲜，不能给……嗯……‘尊贵的客人’（她瞟了贝儿一眼，语气讥诮）吃，他们还不听！非说没问题！简直气死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野兽的反应。她知道，野兽虽然暴躁，但对城堡的日常运转，尤其是涉及“待客”（尽管这客是被迫的）的基本体面，还是会在意的。

“这种小事……”野兽似乎想斥责她大惊小怪。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爱丽丝立刻打断他，提高音调，脸上露出夸张的担忧，“万一吃坏了肚子，传出去说您这城堡连像样的食物都提供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而且……”她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但音量刚好能让远处的贝儿隐约听到，“我怀疑是不是有仆人偷懒，把快变质的肉拿来充数？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城堡的规矩和您的威信啊！”

她巧妙地将一件普通的食材问题，上升到了仆人管理和城堡声誉的高度。

野兽沉默了一下。他讨厌处理这些琐事，但爱丽丝的话确实戳中了他内心某处——他对城堡的控制欲，以及那份残存的、属于王子的骄傲。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地方出现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他烦躁地低吼了一声，目光阴沉地扫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拱廊下明显被这边动静吸引、显得有些不安的贝儿。邀请散步的念头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琐事缠身的恼怒。

“带路。”他对着爱丽丝，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语气恶劣。

爱丽丝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严肃和焦急：“您快跟我来！去晚了说不定他们就把证据处理掉了！”

她立刻转身，作势要引野兽去厨房，同时不忘回头，对着拱廊下的贝儿，露出一个看似无奈实则充满警告的眼神，扬声说道：“贝儿小姐，你也看到了，城堡里琐事繁多，主人日理万机。你呀，就自己在这儿好好‘欣赏’风景吧，千万别到处乱跑，给主人添麻烦，知道吗？”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提醒，实则是在贝儿面前强调野兽的“忙碌”和“不耐烦”，以及她自己的“重要性”和与野兽的“亲近”，同时再次警告贝儿安分守己。

贝儿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下了头。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层无形的寒意。

野兽不再耽搁，迈着沉重的步子，跟着爱丽丝朝厨房方向走去，将贝儿独自留在了洒满阳光却冰冷依旧的拱廊下。

爱丽丝走在前面，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一次可能的缓和机会，被她轻而易举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只是，当她偶尔回头，瞥见野兽那烦躁而阴郁的侧影时，心里微微一动。这头野兽，似乎对她这种“及时”的汇报……开始有点习以为常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会带来新的变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