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陈默在键盘敲击声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雨滴断续敲打着玻璃。他起身推开房门,客厅里关谷神奇蜷缩在沙发上,数位板的光映亮他疲惫的脸,脚边散落着几张潦草的分镜草图。
“又通宵?”陈默轻声问道。
关谷猛地抬头,眼镜滑到鼻尖:“陈君!吵醒你了?”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编辑凌晨发邮件说人设不够鲜明…截稿日只剩四天了。”
厨房里飘来焦糊味。陈默快步走去关掉炉火——煎锅里躺着两片碳化的吐司。他默默清理灶台,重新烤了面包,热了牛奶。
“吃完去睡两小时。”陈默把早餐推到他面前,“思路卡住时硬撑只会更糟。”
关谷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还在无意识地颤抖:“可时间…”
“磨刀不误砍柴工。”陈默语气不容反驳。
七点四十分,陈默提前踏入办公室。昨夜苏曼发来的运动品牌资料堆满邮箱,他泡了杯浓咖啡开始梳理。这个新兴品牌主打“城市轻运动”,定位模糊得像蒙着水汽的玻璃——既想吸引专业跑者,又不愿放弃休闲用户。
“早啊卷王。”小李打着哈欠路过,“珠宝案子刚完就接新活?”
陈默晃了晃手中厚厚的调研报告:“王总监的‘厚爱’,不敢怠慢。”
九点整,苏曼踩着高跟鞋出现,径直敲了敲他的隔板:“带上资料,跟我去趟样品间。”
样品间堆满各色运动装备。苏曼拎起一件荧光绿冲锋衣:“客户最大的问题——想讨好所有人。”她突然将衣服扔给陈默,“穿上试试。”
陈默套上冲锋衣,宽松剪裁掩盖了肩线,荧光色衬得他脸色发青。
“看出问题了吗?”苏曼抱臂审视,“专业运动需要修身剪裁方便活动,休闲用户讨厌扎眼的荧光色。两头不靠。”
她抽出另一件石墨灰卫衣:“试试这个。”
哑光面料贴合身形,腋下拼接透气网眼,袖口有反光条却毫不突兀。“这是我们去年为户外品牌做的设计,”苏曼指尖划过肩线缝纫处,“明确服务城市夜跑族,所有细节都指向这个核心。”
陈默豁然开朗:“运动品牌的困局不是设计,是定位模糊。”
“给你两天,”苏曼看了眼手表,“拿出清晰的用户画像和核心主张。记住——”她拉开样品间大门,阳光刺入,“别被王胖子带偏,他只想要个背锅的。”
———
午休时陈默去了公司天台。高架桥的车流在脚下蜿蜒,他啃着三明治翻看调研数据。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人群,67%将运动视为社交方式而非竞技,他们最在意的装备特性竟是“出街不违和”。
手机震动,吕子乔的号码疯狂闪烁。接起就听见他沙哑的嘶吼:“默默!仓库出事了!”
陈默心头一紧:“慢点说。”
“那批澳洲订单…”吕子乔喘着粗气,“收到投诉说运动手环漏电!供应商电话打不通,平台要下架我的店!”
“质检报告呢?”
“哪来得及做质检!”吕子乔几乎崩溃,“价格那么低,我以为捡到宝了…”
陈默闭了闭眼:“把供应商信息、交易记录全部发我。现在立刻下架所有商品,给已购客户全额退款。”
“可那是我全部本金…”
“要店还是要坐牢?”陈默声音骤冷,“快去做!”
天台门被推开,小李探出头:“默默,王总监满世界找你呢!”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王总监将一沓资料摔在桌上:“运动品牌客户要求增加电竞元素!年轻人不就喜欢这个吗?”
陈默扫了眼资料——客户经理的邮件里写的是“考虑增加科技感”。
“电竞与轻运动定位不符。”陈默调出用户画像,“我们的核心人群更关注…”
“数据数据!就知道数据!”王总监拍桌打断,“我在这行二十年,不比你懂市场?”他肥短的手指戳向屏幕,“周五前方案必须加入电竞战队联名!”
会议室死寂。陈默突然起身:“可以加。”
王总监面露得色。
“但需要您签字确认方向调整。”陈默推过风险告知书,“毕竟原brief明确要求‘避免小众圈层化’,您是最终负责人。”
王总监脸色由红转青。
———
深夜十一点,陈默拎着便利店饭团回到3602。客厅只亮着落地灯,吕子乔蜷在沙发里,茶几上堆满打印的供货合同。
“供应商是空壳公司。”陈默将分析报告扔给他,“注册地在境外,收款账户三次变更,典型的诈骗套路。”
吕子乔抓扯着头发:“我查过官网…还有产品认证…”
“全是伪造。”陈默点开仿冒认证网站的后台代码,“专业团伙作案。”
关谷神奇默默递来热茶,眼镜片上蒙着雾气:“损失多少?”
“所有积蓄…”吕子乔声音发颤,“还欠了信用卡…”
陈默按了按他僵硬的肩膀:“先睡觉。明早我陪你去报警。”
黑暗中,陈默盯着天花板纹路。手机屏幕幽光亮起——苏曼发来新消息:“明早九点,运动品牌用户洞察汇报。王胖子会列席。”
他切到邮箱,将电竞联名风险分析报告抄送苏曼。正要关机,又一条信息弹出,来自曾小贤:“周日读书会主题改为‘挫折与重生’,或许…吕先生愿意来聊聊?”
雨声渐密。陈默起身推开阳台门,潮湿的风灌入客厅。关谷房间透出微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穿透门板;吕子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他打开笔记本,屏幕冷光照亮键盘:
“第二十一天,暗流涌动。王总监的刁难变本加厉,子乔的创业梦遭遇重创。但关谷彻夜修改的画稿,曾老师及时的邀约,苏曼抄送邮件时的‘已阅’回复…这些微光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所谓真实的世界,或许正是由这些破碎与缝合的瞬间构成。”
保存文档时,他瞥见桌角那本《挪威的森林》。书签卡在直子离世的那页——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雨更大了。陈默关掉台灯,在雨声与呼吸声交织的黑暗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