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窗小记

细雨敲窗的午后，我独坐在老旧的藤椅上。那藤椅早已失了本色，显出灰黄的憔悴来，每每坐上去，便要发出"吱呀"的叹息，仿佛不堪重负似的。

窗玻璃上爬满了雨痕，纵横交错，将外面的世界分割成模糊的碎片。偶尔有行人撑伞而过，身影被雨水扭曲，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茶已凉了，杯底沉着几片茶叶，枯槁如死去的蝴蝶。我竟舍不得倒掉，任由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想来世间万物，终究难逃沉淀的命运。

墙角的老式座钟忽然敲了三下，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钟走得不准，时快时慢，但我从未想过要修它。人生在世，原不必事事都那么精确。快慢之间，自有其趣味。

雨声渐密，打在瓦片上，如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我想起儿时祖母讲的传说：雨天是龙女在梳头，每一根落下的发丝都化作雨丝。如今祖母早已作古，而那把檀木梳还躺在我的抽屉里，齿缝间缠绕着几根银白的发。

书桌上摊着一本旧书，纸页泛黄，边缘微微卷起。我不记得上次读到哪一页了，就像不记得昨日的梦。有些故事，读到哪里便算哪里；有些人生，活到何时便算何时。

雨停了。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斜斜地照在那本摊开的书上。尘埃在光柱中起舞，忽上忽下，无端地热闹起来。我伸手想捉住一粒，它却从指缝间溜走了。

窗外，卖豆腐的老人推着车缓缓走过，吆喝声拖得老长。几个孩童追逐着，笑声清脆。世界又恢复了它的模样，仿佛方才那场雨从未下过。

只有窗棂上未干的水珠，还在悄悄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