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的交流

台风过后的清晨，阳光穿透云层，将“昭愿花时”的玻璃窗映成金色。

汪顺在里间的小床上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带着淡淡茉莉香气的薄毯。

昨夜停电后，他和余昭愿在烛光下聊到深夜，最后不知何时睡去。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推开里间的门。

余昭愿已经起来了，正站在操作台前修剪花枝。晨光透过她白色的棉麻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余昭愿“早。”

汪顺“早，你睡得…还好吗？”

汪顺的声音有些哑。

余昭愿“嗯。”

余昭愿放下剪刀，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热茶递给他。

余昭愿“市政发短信说，电力中午才能恢复。”

汪顺接过茶杯，昨夜那个黑暗中的吻像一场梦，却在两人之间留下了真实的温度。

余昭愿“我煮了粥，在后面的小厨房。”

余昭愿指了指小厨房的位置。

余昭愿“你先吃，我去前面收拾一下。”

汪顺点点头，却没有动。他看着她转身时耳畔垂下的碎发，和那个小巧的银色助听器，突然开口：

汪顺“昭昭，昨晚…”

他斟酌着词句。

汪顺“你说到一半的事情…”

余昭愿的背影微微一僵。

昨夜停电后，他们聊了很多，在半明半昧的烛光里，她第一次提起了自己的车祸，却在最关键处戛然而止。

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歪头看着室内的两人。

余昭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余昭愿“十二岁那年，我下雨天上完补习班回家。”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耳的助听器。

余昭愿“一辆酒驾的轿车冲上了人行道。”

汪顺屏住呼吸，茶杯在他掌心发烫。

余昭愿“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她转身面对他，表情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余昭愿“左耳听神经中断，连植入人工耳蜗都无济于事…右耳损失了将近六十分贝的听力，医生说很幸运，因为再偏一厘米，我可能就...”

汪顺放下茶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想拥抱她，又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坦诚。

余昭愿笑了笑。

余昭愿“其实没什么。”

余昭愿“习惯了。助听器技术越来越好，现在除了游泳洗澡，基本感觉不到区别。”

汪顺的目光落在她耳畔那个精致的银色装置上，它那么小，却承载了如此沉重的过去。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花店见到她时，她低头修剪花枝的样子，安静得像一幅画。那时他只被她的温柔吸引，却不知这份温柔背后是怎样的坚韧。

汪顺“疼吗？”

他轻声问。

余昭愿怔了怔，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

余昭愿“当时...很疼。现在偶尔会耳鸣，特别是下雨天。”

汪顺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廓，动作小心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汪顺“像这样？”

余昭愿摇摇头，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右侧太阳穴：

余昭愿“这里，像有人不停敲小鼓。”

汪顺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想象十二岁的余昭愿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象她被疼痛和恐惧包围的日日夜夜，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余昭愿“所以我才喜欢花，住院时，妈妈每天都会带不同的鲜花来。看着它们一点点开放，就觉得...再难的日子也会过去。”

汪顺终于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他的拥抱很轻，却足够让她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的心疼：

汪顺“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余昭愿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余昭愿“你不觉得...可惜吗？”

汪顺“可惜什么？”

余昭愿“我不...完整。”

汪顺退开一点，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的眼睛：

汪顺“余昭愿，你听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汪顺“你比任何人都完整。你的勇气，你的温柔，你看世界的独特方式，没有一样是残缺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两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余昭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振翅。

汪顺“而且，你现在可是有专属复读机了。听不清的时候，我就再说一遍，两遍，多少遍都行。”

余昭愿噗嗤笑出声，眼角泛起一点湿润：

余昭愿“那多烦人。”

汪顺“才不会！谁让我喜欢你呢。”

汪顺低头，额头抵着她的。

这句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滑出唇齿，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地。

没有刻意的告白，没有隆重的仪式，就像台风过后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必然。

余昭愿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余昭愿“我也是。”

窗外，市政工人开始修复电路的声音隐约传来。小鹿发来信息说路上积水太深，要晚些到店。

世界重新开始运转，而在这个阳光满溢的清晨，有些伤痕被温柔抚平，有些爱意终于得以完整。

汪顺牵起余昭愿的手，十指相扣：

汪顺“饿了吗？我去热粥。”

余昭愿“好。”

他们的影子在晨光中交叠，像两株终于找到彼此的植物，根茎相连，枝叶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