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车子驶进杭州老城区时,吴山居的木门虚掩着,王盟正蹲在门槛上数蚂蚁,见车停下,猛地蹦起来:“老板!你们可算到了!”
张起灵抱着熟睡的陶陶先下车,吴邪拍了拍王盟的后脑勺:“说了别蹲门口,像什么样子。”王盟挠挠头,手忙脚乱去开侧门:“里面都收拾好了,小哥的房间还按老样子留着,孩子们的小床也搭好了,在后院那间耳房。”
穿过堂屋时,陶陶在张起灵怀里动了动,眉头皱了皱。张软软赶紧推着婴儿车往耳房走:“这边挺清净的。”耳房朝南,窗台上摆着几盆吊兰,张起灵把陶陶放在床上。
“先垫垫肚子。”吴邪掀开门帘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王盟买的定胜糕,还有碗片儿川。”黑瞎子已经抓了块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杭州的糕对味,比解家厨子做的糙,香。”解雨臣瞥他一眼,拿起筷子挑了挑面:“少油少盐,孩子们能吃。”
张起灵没动筷子,看着张软软给齐小安喂水。孩子的手攥着他的手指不放,力道不大,却像有什么东西缠上来。张软软把一片定胜糕掰碎了递到他嘴边:“尝尝,老底子的手艺。”他张嘴咬了一小口,甜香混着米香漫开来,像几年前吴山居飘出的味道。
陶陶醒时,堂屋的自鸣钟刚敲过两下。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张起灵坐在床沿,立刻扑过去:“爸爸!这是哪里?”张起灵指了指窗外:“吴山居。”孩子扒着窗缝往外看,正瞧见王盟在院子里晒陈皮,立刻嚷嚷着:“我要出去!”
一行人往西湖走时,吴邪在前头带路,手里转着个旧核桃。陶陶挣脱张起灵的手,跑去拽吴邪的衣角:“吴叔叔,那棵树是不是你说过的老樟树?”吴邪笑着点头:“比你爷爷岁数都大。”张软软推着婴儿车跟在后面,齐小宁在车里啃着牙胶,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到了湖边,黑瞎子非要租乌篷船。船娘摇着橹,木桨划过水面,溅起的水花打在船板上。陶陶趴在船边看水草,张起灵伸手护着他的腰。
入夜后,堂屋的灯还亮着。吴邪和解雨臣在对账,黑瞎子靠在太师椅上,晃着二郎腿给张软软讲以前倒斗的事,讲到惊险处,齐小安吓得往张软软怀里缩。
张起灵伸手把孩子抱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黑瞎子,黑瞎子立刻改口:“后来啊,我们就顺顺利利出来了,还捡了个金疙瘩。”
陶陶趴在张起灵腿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张起灵把他抱回耳房时,张软软正在给双胞胎换尿不湿。月光从窗外漏进来,照在她低头的侧脸上,鬓角有缕头发垂下来。他忽然想起在长白山,雪落在她睫毛上的样子,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
“明天去灵隐寺。”张软软抬头看见他,“王盟说那边的素面好吃。”张起灵点头,目光落在婴儿床里的孩子身上,齐小安的手还保持着抓东西的姿势。
夜里起了风,吹得窗户吱呀响。他摸了摸枕头下的刀,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像在提醒他什么。可窗外的蝉鸣、远处夜市的叫卖、堂屋吴邪翻账本的动静,混在一起,竟让那冰凉慢慢融了些。
天快亮时,他悄悄起身,站在院子里。堂屋的灯笼还亮着,照着“吴山居”那块旧匾额,笔画里的裂纹藏着经年的故事。他知道自己早晚要走进另一处黑暗,但此刻,风吹过陈皮的香气,像能把日子吹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陶陶是被王盟扫地的声音吵醒的,一睁眼就喊“爸爸”。张起灵推门进来时,孩子正扒着门框往外看,晨光落在他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楚。“去吃面。”张起灵伸手,陶陶立刻抓住他的手指,小手热乎乎的,抓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