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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玫瑰与U盘

借花还瓶

花店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门外刺眼的阳光和“沉夜”那扇黑色大门带来的冰冷窒息感。林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急促的心跳撞击着胸腔,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老陈布满血丝、充满警惕和疲惫的眼神,那句冰冷的“老板不在”,还有最后那声沉闷的关门声,如同冰冷的铁水,浇铸在她刚刚燃起的怒火上,留下坚硬而屈辱的烙印。

她站在花店中央,暖黄的灯光下,马蹄莲清冽的芬芳固执地弥漫着。她缓缓抬起左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张被她捏得微微变形、边缘有些发软的纯白卡片。它躺在掌心,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空白。

绝对的空白。

陆沉用这张卡片,用那扇紧闭的门,无声地宣告了他的规则:昨夜的一切,阿哲的消失,U盘的争夺,手臂的伤……都将被抹去,成为一片虚无。而她,只需要接受,只需要遗忘,像处理掉那些玻璃碎片一样,将这张卡片也扔进垃圾桶。

凭什么?!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愤怒,如同藤蔓的尖刺,狠狠扎进林晚的心脏!比昨夜更尖锐,更灼痛!她不要再被蒙在鼓里!不要再被当作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然后要求噤声的垃圾场!心意的重量,生命的尊严,在她安静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那道伤疤,那张空白的卡片,是耻辱,更是战书!

她猛地攥紧拳头!卡片在她掌心被挤压得彻底变形,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皮肉!这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聚焦,如同淬火的利刃,寒光四射!

她要答案!

不是陆沉施舍的、包裹着空白卡片的沉默!

她要自己找出来!

目光倏然转向柜台上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通讯录里,一个名字像黑暗中唯一的坐标,清晰地浮现——张哲。那个昨天下午穿着熨帖灰色西装、紧张得手指发抖、精心挑选了“传奇”玫瑰的年轻人!

是他!

那个被陆沉称为“醉鬼”,哭喊着“她不收”、将枯萎玫瑰遗弃在吧台的男人!

那个被拒绝后,最终连钱包都遗忘在酒吧、看都没看“垃圾”一眼的男人!

张哲。

阿哲?

一个模糊却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林晚混乱的记忆!昨晚那个蜷缩在她储藏室角落里、满脸青肿、惊恐绝望、被“夜莺”追杀的年轻人……他那破碎的声音喊出的名字……似乎是“阿哲”?!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肋骨!是同一个人?那个被爱情拒绝、心碎买醉的年轻人,和昨夜那个被死亡追猎、遍体鳞伤的阿哲……是同一个人?!

林晚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用力按下了那个名字!

“嘟…嘟…嘟…”

电话拨出的忙音在寂静的花店里响起,单调而冰冷,像丧钟的倒计时。每一声都敲打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能穿透电磁波,看到电话那头的景象。

“嘟…嘟…嘟…”

忙音响了七八声。就在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要放弃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接通音!

电话通了!

林晚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寂。没有预想中的声音,没有张哲紧张或疑惑的“喂?”,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声音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林晚

林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沙哑,她努力维持着平稳。

林晚是张哲吗?我是‘晚香’花店的林晚

电话那头,依旧一片死寂。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似无的电流杂音,在背景里嘶嘶作响,像毒蛇吐信。

林晚张哲,你在听吗

林晚的心沉得更快,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提高了声音。

林晚昨天下午你买的那束‘传奇’玫瑰……

她的话没能说完。

“沙……沙沙……”

电话那头死寂的沉默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刺耳的电流噪音打断!那噪音尖锐、混乱,如同无数把金属锉刀在疯狂刮擦着耳膜!紧接着,一个冰冷、扭曲、带着明显电子变调处理痕迹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般钻了出来,瞬间灌满了林晚的耳朵!

不男不女花……店……老板……

那声音非男非女,毫无起伏,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坨,带着浓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猛地一紧,指关节瞬间泛白!

不男不女你……找错人了

那扭曲冰冷的电子音继续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

不男不女那个……废物……已经……没用了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在欣赏猎物恐惧的玩味。

不男不女不过……你……好像……捡到了……不该捡的东西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U盘!他们知道U盘在她这里过?!不!U盘已经被陆沉夺走了!他们……是在试探?!还是在警告?!

林晚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晚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但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声带。

林晚什么……什么东西?我只是想问问张哲……

不男不女呵……

一声极其短促、冰冷刺骨的电子笑声从听筒里传来,打断了林晚的辩解。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轻蔑。

不男不女装傻……没用

不男不女东西……交出来。否则

不男不女下一个……躺在你店里的……就不是……一点血了……

嘟——嘟——嘟——”

电话被猛地挂断!忙音再次响起,急促而冰冷,像死神最后的通牒!

林晚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玻璃柜台上!手机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映照着她惨白如纸、布满惊恐的脸!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那个扭曲的电子音,那句“废物已经没用了”,那句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脑海!阿哲……张哲……他……他真的……?!

“下一个躺在你店里的……就不是一点血了……”

陆沉暴怒的眼神,阿哲凄厉的惨叫,破碎的花瓶,飞溅的玻璃,自己手臂涌出的鲜血……所有昨晚的画面伴随着这句冰冷的威胁,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她不能留在这里!花店不再安全!那个扭曲的声音背后的人……“夜莺”……他们知道她!他们知道花店!他们随时可能……

逃!必须立刻离开!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林晚猛地弯下腰,用没受伤的左手,颤抖着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她甚至顾不上手臂伤口的闷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跌跌撞撞地冲向花店后面那个小小的休息间!

休息间里依旧残留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气。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手机屏幕的裂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张狞笑的鬼脸。

她颤抖着手指,试图再次拨打张哲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电子女声,如同最后的宣判。

张哲……阿哲……关机了……

那个扭曲电子音的话,像魔咒般在耳边回荡:“废物……已经……没用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林晚。她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机从她颤抖的手中再次滑落,掉在积着灰尘的地板上,屏幕的裂痕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而诡异的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陆沉用空白卡片和紧闭的大门拒绝她。

“夜莺”用死亡威胁封锁她。

张哲……阿哲……可能已经……

她被困住了。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布满血腥的蛛网中心。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她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投向了床铺下方——昨晚发现那枚染血U盘的地方!

U盘!虽然被陆沉夺走了……但那个地方!那个床板下的空隙!她昨晚只发现了U盘,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其他地方!那里……会不会还有别的?张哲……阿哲……他仓皇躲进来时,或者被拖走时,除了U盘,会不会还遗落了什么?!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微弱的火苗!瞬间驱散了一丝冰冷的绝望!林晚猛地扑到床边!顾不上右臂的剧痛,她咬着牙,用左手使出全身力气,再次将那张沉重的单人床向外侧猛地拖动!

“吱嘎——!”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休息间里格外惊心!

床下积着更厚的灰尘。在靠近墙壁的角落,在昨晚发现U盘的棉絮和灰尘旁边,林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在灰尘和脱落的墙皮碎屑之间,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U盘。

是一个小小的、方形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盒子表面沾满了灰尘,边角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旧了。盒子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林晚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伸出左手,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颤抖着,极其小心地捻起了那个丝绒盒子。

盒子很轻。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戒指,没有项链。

只有一朵花。

一朵已经彻底干枯、失去了所有水分和颜色的……深红色玫瑰花瓣。

花瓣被精心地压平过,边缘呈现出一种脆弱的、近乎透明的褐色。它孤零零地躺在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像一个凝固的、关于心碎和绝望的标本。

是“传奇”玫瑰的花瓣。

是昨天下午,张哲从她店里买走、满怀希望送给心爱之人、却被冰冷拒绝的那束花中的……一片。

林晚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干枯脆弱的花瓣。冰冷的触感,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悲伤。她仿佛又看到了张哲紧张得发抖的手指,看到他挑选花朵时专注而忐忑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阿哲在仓皇逃命时,身上还带着这片被拒绝的、枯萎的花瓣?这片花瓣……对他意味着什么?是绝望的纪念?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线索?

林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丝绒盒子里那片干枯的花瓣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脆弱,无声,却像一个被遗忘在尘埃里的、通往真相的微小钥匙。

陆沉的空白卡片,“夜莺”的死亡威胁,阿哲的失踪……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谜团。

而这片枯萎的花瓣,成了这绝望迷宫中,唯一的、带着心碎温度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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