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外围临时营地·夜——
篝火在潮湿的山雾中明明灭灭，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围坐的众人神色各异。
白昭璃跪坐在我身侧，青缎袖口滑落半截，露出皓腕上那枚小小的朱砂痣。她正低头处理我虎口的伤，银针蘸着灯焰灼过的药粉，动作轻得像在描绣花。
"现在知道疼了？"她忽然抬眸，琥珀色的瞳孔里跳动着两簇青白火苗。我这才注意到她睫毛上沾着山雾凝成的水珠，随眨眼扑簌簌地颤，手上力道却放得更轻，"跟个莽夫似的硬接那丫头的剑。"
我故意龇牙咧嘴地抽气，"那女孩子的剑太邪门，给我增加了一些不该存在的记忆......"
"风铃，真是奇怪的名字。"青鸾突然插话，墨绿眸子在铜镜后狡黠地眨，"赵大哥是不是盯着人家面具缝看了好久呢。"
"咳！"我差点被口水呛到，"我是在观察剑路！那青铜面具......"
银针突然往伤口里深扎半寸，照冥灯"嗤"地窜高半寸火苗，映得她耳尖通红。青鸾在一旁捂嘴偷笑，被陆乘风用野果砸了脑袋。
"嗷！阿璃我错了！"我疼得直抽气，却瞥见她唇角飞快掠过一丝弧度，像蜻蜓点水似的，眨眼又恢复成那副清冷模样。灯焰却诚实地窜高三分，把她耳尖那抹薄红照得无所遁形。
陆乘风往火堆里啐了口果核："怂货。"他玄色劲装大敞着，露出胸口未愈的爪痕，"要老子说，直接绑了那小娘皮......"
"你试试？"林晚星不知何时凑到我另一边，黑紫马尾辫扫过我肩头，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她指尖转着星晷仪，虎牙咬着半块麦饼含糊道："那丫头左眼的鼎纹，和饕餮腐鼎玉很相似。"突然把麦饼一扔，"学弟该不会想用美男计吧？这付费内容我可得好好看。"
照冥灯"轰"地爆出团火花。阿璃低头整理药囊，素白手指却把青缎布料攥出了褶皱。
"我发誓只对咱们白......"
山巅突然炸响青铜号角，震得篝火剧烈摇晃。阿璃的手猛地覆上我手背，温度比灯焰还灼人。
"星髓在哭。"林晚星突然正色，星晷仪指针疯狂旋转，"月晦夜提前了——他们正在唤醒太卜之眼！"
夜风卷着腥锈味掠过，我反手握住阿璃微凉的手指。她没抽走，只是用银铃轻轻撞了下我腕骨。
"再乱看......"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就给你喂哑药。"
“所以这个月晦夜提前，太卜之眼被唤醒会发生什么吗？”
“我不知道啊，女人的第六感感觉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而已。(学姐卖萌，这女人该死的反差多变)”
漕帮的营帐沿着山脚铺开，十几顶牛皮大帐围成半圆，中央的篝火堆烧得极旺，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守夜弟子腰间的铜牌闪闪发亮。
陆乘风赤着膀子坐在火边，肩上搭着件玄色外袍，正用磨刀石打磨螭纹枪的裂痕。枪尖赤焰虽熄，但刃口仍泛着冷铁寒光。他瞥了眼不远处轮值的漕帮弟子，哼了一声：“老头子派来的这帮崽子，守夜倒是勤快。”
青鸾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膝头摊着窥天镜，指尖轻点镜面，裂纹间的青铜色雾气微微浮动。“山里的雾越来越浓了……”她皱眉，“铜镜能照见的范围，不到白日的三成。”
林晚星不知从哪儿顺来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黑紫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月晦夜提前，那群‘青铜疯子’肯定在准备什么大动作。”她抹了抹嘴角，“咱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太卜之眼’。”
“学姐你怎么还喝酒呢，你不就比我大一两岁吗？”
“大人的事你少管~”
我坐在阿璃身旁，手里捏着一块干粮，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她正低头整理药囊，青缎袖口随着动作微微滑落，露出腕上那枚小小的朱砂痣。火光映在她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
“阿璃。”我压低声音，“你的灯……还能撑多久？”
她指尖一顿，照冥灯的焰心微微摇曳，青白色的火苗比往常黯淡几分。“足够找到祭坛。”她声音很轻，“但若再遇风铃的‘剑’，恐怕……别担心，没什么大碍的。”
话未说完，她忽然抬眸，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火光，直直看向我。“你虎口的伤，还疼么？”
我一愣，随即咧嘴笑了：“白大医师亲手包扎，哪还敢疼？”
她轻哼一声，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作势要扎，我赶紧缩手讨饶。
陆乘风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腻歪够了没？说正事！”他枪尖一挑，指向九嶷山的方向，“明儿个怎么进山？总不能真等月晦夜让他们把咱们当祭品绑进去吧？”
林晚星晃了晃酒壶，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谁说我们要被绑？”她指尖点了点星晷仪，“月晦夜，阴气最盛时，山门会开——但不是只有祭品能进。”
“你的意思是……”青鸾眼睛一亮。
“声东击西。”林晚星眯起眼，“一队人假装祭品吸引注意，另一队从‘阴渠’摸进去。”
阿璃忽然开口：“风铃认得我们。”
“所以——”林晚星拖长音调，目光在我和阿璃之间转了一圈，“得换人当诱饵。”
陆乘风“啧”了一声：“老子可装不了弱鸡。”
“没让你装。”林晚星笑得像只狐狸，“你和青鸾走阴渠，我和学弟扮祭品。”
“不行！”阿璃突然出声，灯焰“嗤”地窜高，映得她眸色骤冷。
林晚星挑眉：“怎么？舍不得？”
阿璃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半晌才道：“……他伤口未愈，我去。”
我心头一跳，刚要反对，林晚星却已经拍板：“成交！”
夜风掠过营地，篝火摇曳间，我悄悄碰了碰阿璃的指尖。她没躲，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温度比灯焰还烫。
——子时三刻·漕帮营地——
守夜弟子的铜锣刚敲过三更，山雾突然浓得像泼墨。
我正靠着帐柱假寐，七星剑横在膝头，剑柄的星纹毫无预兆地发烫——
"敌袭！！"
漕帮精锐的吼声与青铜兽的嘶嚎同时炸响。营帐外瞬间火光冲天，符咒燃烧的朱砂味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我掀帘冲出的刹那，整片营地已陷入混战。
（该死……他们竟主动下山清剿！）
风铃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她此时未戴面具，左眼的青铜鼎纹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巨剑"合魄"每一次挥斩，都带起扭曲记忆的黑雾。最诡异的是她边厮杀边哼着歌谣，调子支离破碎，词句含糊得像是某种失传的古语：
"青铜……噬月……星髓……归渊……"
"列阵！"陆乘风的怒吼从东侧传来。二十名漕帮精锐背靠背结成圆阵，每人腰间缠满的朱砂符咒同时燃起，在雾中连成一道赤色火圈。扑来的青铜面具兽撞上火光，鳞甲顿时"滋滋"冒烟。
青鸾的铜镜突然悬到营地上空，镜面折射月光形成七道光柱，暂时逼退黑雾。林晚星趁机甩出星晷仪，暗针疯转着射向风铃眉心——
"铛！"(晚星:呜呜呜，装逼失败)
巨剑"合魄"格挡的瞬间，我终于听清风铃歌谣的尾音：
"——千面开！"
密林中突然亮起无数青铜色的光点——更多的面具战士从树冠、岩缝、地穴中钻出，数量之多竟让整片山林都开始摇晃。他们踏着诡异的舞步前进，骨刀有节奏地敲击石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歌。
阿璃的照冥灯突然在我身旁炸开青白光瀑。她一把拽住我手腕后退，素来清冷的声音罕见地发颤："他们的面具......在吞噬月光！"
我这才看清——每个青铜面具的眉心都嵌着一小块暗红晶石，正贪婪地吸收着月华。而风铃左眼的红色鼎纹，此刻已经亮得刺目......
青铜战士的骨刀与石斧在月下划出冷弧，朱砂火环被冲得明灭不定。风铃的身影却静立战团中央，巨剑“合魄”斜指地面，左眼的青铜鼎纹亮得妖异。
“咯咯……祭品……入侵者格杀勿论……”
她忽然歪头，嘴角翘起一抹与杀戮场合格格不入的纯真笑容，像是孩童发现了新玩具。
“是你。”她剑尖突然点向我，“刚才……让你逃了。”
（……这种时候还记得这茬？！）
我七星剑横架，寒霜顺着剑锋蔓延，勉强抵住她劈落的巨剑。剑刃相撞的刹那，黑雾如毒蛇般缠绕而上，试图侵蚀我的意识——
“阿璃！”
照冥灯的青白焰光骤然炸开，银针带着刺目的星芒直刺风铃左眼的鼎纹。风铃轻盈后撤，裙甲如流水般闪烁，避开致命一击。她歪了歪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药师……你的灯会哭呢，真漂亮。”
青鸾的铜镜突然从侧面折射月光，镜面裂纹中迸出七道金线，交织成网，暂时阻隔了黑雾的蔓延。风铃轻哼一声，巨剑横扫，剑风掀起的气浪将铜镜震得嗡嗡作响。
“烦人。”她嘟囔着，语气竟带着几分娇嗔，“镜子……碎了就不好看了，好想要。”
陆乘风的身影如赤色流星般砸入战局，螭纹枪带着残存的烈焰直刺风铃后心。
“听裂纹仔说，你这丫头好像很厉害？”
陆乘风旋身落地，螭纹枪尖擦过风铃的裙甲，迸出一串火星。他肩头还带着未愈的爪伤，眼中却烧着亢奋的战意。
风铃眨了眨眼，巨剑“锵”地架住长枪。“大个子……好吵。”她皱眉的样子竟透出几分稚气，“但比那个说谎的……好点。”
枪剑相抵的刹那，她左眼鼎纹突然剧亮！黑雾从合魄剑身爆涌而出，化作无数狰狞的记忆触须扎向陆乘风眉心——背叛，绝望，疼痛，死亡顿时历历在目。
“老子可不吃这套！”
陆乘风暴喝着拧转枪杆，赤焰从锈裂的枪尖强行迸发，将黑雾灼出焦臭的青烟。风铃微微睁大眼，像是没想到有人能硬抗“合魄”的记忆侵蚀。
“再来！”陆乘风舔着虎口的血，笑得像个找到新乐子的恶童。
“真难缠....讨厌你。"
(停顿三秒)
"...第二讨厌。"
第3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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