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前三天，化学系礼堂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调试声。鹿小满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攥着一份被修改了七遍的串场词。
"下一个环节是'诗词中的化学'。"她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练习，"当李白写下'炉火照天地'时..."
"停。"俞明哲突然从舞台侧边走出，手里拿着激光笔，"这句需要补充科学解释。"红色光点落在她手中的卡片上，"唐代冶炼温度约为1200℃，主要还原反应是..."
"学长。"鹿小满无奈地打断他，"这是文艺表演，不是学术报告。"
俞明哲的眉头皱成一个标准的π形。他正要反驳，舞台灯光突然"啪"地熄灭。在黑暗降临的瞬间，鹿小满感觉有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三秒后应急灯亮起，她看见俞明哲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你...怕黑？"鹿小满惊讶地发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学霸，此刻正死死盯着安全出口的荧光标志。
"不。"他立刻松开手，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担心设备故障影响进度。"
但鹿小满分明注意到，直到灯光恢复正常，他的呼吸频率都比平时快了37%。
彩排结束已是傍晚。鹿小满正帮俞明哲整理演示用的分子模型，礼堂大门突然被推开。
"明哲。"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士站在门口，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解释一下。"
俞明哲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母亲。"
鹿小满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像被突然扔进强酸中的金属钠，所有反应都变得不可控。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撞翻了桌上的试剂瓶。
"这位是？"俞母的目光扫过鹿小满沾着颜料的牛仔裤和乱蓬蓬的马尾辫。
"文化节合作方。"俞明哲迅速挡在两人之间，"文学院的鹿同学。"
俞母微微挑眉，从手提包里抽出一本黑色笔记本："那这个呢？你父亲在书房发现的。"
鹿小满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俞明哲的心跳实验记录本，此刻正翻在最新一页：
**【观察对象X-∞ 第27次记录】**
· 接触场景：舞台彩排
· 异常现象：黑暗环境中产生保护欲（持续11秒）
· 对照实验：与其他女性同处黑暗环境无此反应
礼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俞明哲的耳尖红得滴血，却挺直了脊背："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MIT的推荐信已经准备好了。"俞母将笔记本塞回包里，声音轻柔得像在讨论天气，"下周一之前，把不该有的心思处理干净。"
她转身离开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冰冷的音符。
文化节前夜，实验室的灯亮到凌晨两点。
"不可能..."俞明哲盯着离心机里的样品，声音罕见地带着颤抖，"纯度下降了40%。"
鹿小满凑近观察窗，看见本该晶莹剔透的晶体表面蒙着一层灰雾："是不是储存条件..."
"温度、湿度、光照全都符合标准。"他猛地拉开冷藏柜，"除非..."
话音戛然而止。冷藏柜最里侧贴着一张便利贴：【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字迹工整得像是刻意模仿，但鹿小满还是一眼认出来——和林雅茹实验报告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全国竞赛..."俞明哲的手指攥紧冷藏柜门，"明天就是提交样品的截止日。"
鹿小满突然想起什么，冲向电脑："监控！实验室有24小时..."
屏幕上的画面让她浑身发冷——昨晚23:17，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熟练地输入密码进入实验室。那人穿着化学系的实验服，却在弯腰时露出内搭的文学社纪念T恤——正是鹿小满上周弄丢的那件。
"栽赃？"她的声音发颤，"但密码只有..."
两人同时沉默了。实验室密码上周刚更新，除了俞明哲，只有林雅茹作为助教知道。
凌晨三点半，鹿小满抱着一摞资料冲进通宵自习室。
"必须找到替代方案。"她将《稀有金属催化》《有机合成新进展》等专著摊开在桌上，"学长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反应路径？"
俞明哲的眼镜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理论上...乙二胺四乙酸可能作为辅助配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一声苦笑，"但需要至少48小时验证。"
鹿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上次提到过生物酶法..."她飞快翻出一篇论文，"这里说某些真菌提取物可以在常温下..."
"需要特定菌种。"俞明哲摇头，"现在去哪里找..."
"生物系温室！"鹿小满已经跳起来，"我室友在真菌课题组，她们培育了几十种..."
晨光微熹时，两人肩并肩坐在实验室地板上，盯着振荡器里缓缓旋转的锥形瓶。淡绿色的液体中漂浮着几片菌丝体，像极了他们熬红的眼睛。
"会成功的。"鹿小满轻声说，脑袋不自觉地靠上他的肩膀。
俞明哲没有躲开。他悄悄调整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文化节当天，礼堂座无虚席。
"接下来有请化学系俞明哲同学与文学院鹿小满同学，带来跨学科表演《诗与反应》。"
聚光灯下，鹿小满一袭淡青色长裙，手持一卷古书；俞明哲则穿着正式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面前摆着一排实验器材。
"当杜甫写下'露从今夜白'..."她的声音清亮如溪水，"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诗意，更是水汽凝结的相变过程。"
俞明哲同步操作着实验装置，干冰升华的白雾在舞台上弥漫："常压下固态CO₂直接气化，温度-78.5℃。"
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叹。当他们合作演示"野火烧不尽"中的燃烧原理时，金红色的火焰在特制溶液中舞动，映照着两人默契的侧脸。
"最后一句。"鹿小满转向俞明哲，眼中盛满星光，"'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化学中..."
她的话没能说完。俞明哲突然举起一个装有粉色溶液的烧杯，倒入旁边的容器——刹那间，无数荧光微粒腾空而起，在空气中拼出一个巨大的心形。
全场沸腾。在这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只有鹿小满听见他说："这不是反应式...是答案。"
表演结束后的后台一片忙乱。鹿小满正在卸妆，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十分钟后颁奖..."她的话卡在喉咙里。
俞明哲站在门口，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手里拿着那本黑色笔记本。没有镜片阻隔的眼睛直直看向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完成某个危险实验。
"第28次记录。"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舞台聚光灯下，当你说'灵犀'时，我的心率到达128次/分。"
鹿小满的睫毛膏晕开了，但她顾不上擦："这...这意味着..."
"意味着所有对照组都失效了。"他向前一步，"与林雅茹接触时平均心率下降3%，与父母通话时上升12%，而与你..."笔记本被塞进她手里，"这个变量已经失控三个月零七天。"
更衣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那场停电。但这次，俞明哲没有松开她的手。
"我需要你帮我完成最后一个实验。"他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验证'喜欢'这种非理性情感是否..."
鹿小满踮起脚尖，用一个吻堵住了他剩余的话。她尝到了淡淡的咖啡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苦涩，还有他骤然加速的心跳。
颁奖典礼前，鹿小满在洗手间撞见了林雅茹。
"恭喜啊。"对方倚在洗手台边，口红鲜艳如血，"靠卖惨换来的冠军..."
鹿小满径直打开手机，播放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林雅茹戴着橡胶手套，正往试剂瓶里滴入不明液体。更致命的是，她转身时，实验服下赫然露出那件"失踪"的文学社T恤。
"栽赃也要专业点。"鹿小满关掉视频，"你故意穿我的衣服，却忘了..."她指了指屏幕一角，"我从来不在左口袋放笔。"
林雅茹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张了张嘴，却被礼堂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
"对了。"鹿小满在离开前回头，"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他宁愿重做整个实验，也不愿怀疑我。"
颁奖台上，俞明哲正接过冠军奖杯。当主持人问及获奖感言时，他看向台下的鹿小满："感谢我的对照组。"
全场哄笑中，只有她听懂了这句话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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