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星舱

\[正文内容\]

福尔马林的气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林小糖捂住口鼻，指缝里漏出的白雾在惨白灯光下凝成细小的冰晶。七个培养舱排成北斗七星形状，每个舱体里漂浮着的严浩翔都闭着眼睛，淡蓝色营养液在他们发丝间缓慢流动。

她踉跄着扑向最近的舱体，掌心贴上冰冷的玻璃。编号"天枢"的标签已经褪色，舱内少年睫毛上粘着细小的气泡。当她的手指擦过标签时，培养舱突然发出"滴"的声响，营养液里的严浩翔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没有金纹，只有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认知过滤器已解除。"七个舱体同时响起机械音，在空旷的消毒间里撞出诡异的回声。林小糖后退时撞翻了金属推车，手术器械叮叮当当砸在地上，有把剪刀滑到"天璇"舱下方，刀刃映出舱内少年锁骨处残缺的胎记。

她突然想起严浩翔右肩那块疤，是十二岁替她挡开水瓶烫伤的。而现在七个克隆体的相同位置，都有个完全相同的圆形疤痕。胃里翻涌的酸水冲到喉咙，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颤抖的手指摸到3号舱控制面板时，粘稠的触感让她发现按键缝隙里卡着半截紫色蜡笔。

"这是..."记忆突然闪回六岁生日，严浩翔蹲在礼物堆后面，用紫色蜡笔在贺卡上画歪歪扭扭的星星。林小糖按下启动键的瞬间，3号舱的玻璃突然龟裂，营养液像被无形的手搅动般形成漩涡。舱内的13岁严浩翔突然前倾，额头"咚"地撞在玻璃上，睁开的眼睛里金纹残缺不全。

"记忆分割完成度82%。"机械音从天花板四个角落传来，"第0420号样本缺失部分已用克隆体补全。"林小糖还没反应过来，3号舱突然爆裂，淡蓝色液体劈头盖脸浇下来。她下意识闭眼，却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抓住了自己手腕。

睁开眼时，13岁的严浩翔克隆体正飘在飞溅的液滴中。他的嘴唇在动，发出的却是成年严浩翔的声音："糖糖，芯片是钥匙。"这句话像开关般激活了其他舱体，六个克隆体同时漂浮到玻璃前，七双手以完全相同的角度贴在舱壁上。

林小糖的胎记突然发烫。锁骨处的金纹挣脱皮肤浮到空中，组成与培养舱排列完全一致的北斗七星。天枢位置的克隆体突然剧烈抽搐，她看见有金色光点从他太阳穴渗出，穿过玻璃后变成萤火虫大小的数据包，前赴后继地钻进她的胎记。

"不要！"她徒劳地挥手想赶走那些光点，却听见5号舱传来录音："...只有0420是本体...其他都是记忆容器..."声音分明是父亲的，但比现在年轻许多。某个数据包擦过耳际时，她突然看见十五岁的严浩翔被绑在手术台上，父亲拿着针管对他说："最后一次记忆分割，忍着点。"

剧痛从胎记辐射到全身。林小糖跪在地上，看见自己左手背的皮肤下浮现出七个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北斗七星轨迹移动。当光斑连成勺形时，消毒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所有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他在等你。"

红光闪烁中，七个培养舱的玻璃齐齐爆裂。营养液像被按了暂停键般悬在空中，里面的克隆体却开始溶解，皮肤像高温下的蜡像般剥落，露出下面流动的数据链。林小糖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举了起来——手背上的天枢光斑正疯狂闪烁。

数据洪流突然调转方向，全部涌向她的左手。在信息涌入的瞬间，她看见严浩翔本体被锁在某个白色房间，手腕上连着十几根数据线，而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她突然瞪大眼睛，那是明天凌晨三点。

"认知污染达到临界值。"父亲的立体投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虚拟的血迹。他皱眉看着满地狼藉，投影因为信号不良时不时闪烁："你不该来这里。"

林小糖攥紧左手，感觉到那些光斑正在皮肤下跳动。她扯开衣领露出发光的胎记，在父亲投影变形的瞬间冷笑："原来你早就把他切碎了。"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用这些...容器装他的记忆？"

投影突然卡顿，父亲张嘴说了什么，但声音被电磁干扰吞没。林小糖趁机冲向门口，却在触碰把手的刹那被电流击倒。倒地时她看见左手背的光斑已经连成完整的北斗七星，而天枢位置持续闪烁着红光——和严浩翔右眼里金纹的节奏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林小糖的左手像被烙铁灼烧，北斗七星光斑在皮下疯狂跳动。父亲投影的嘴唇还在翕动，但警报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溶解的克隆体数据正在自己血管里奔涌——十三岁的严浩翔在操场摔倒时膝盖渗血的画面、十五岁被按在手术台上时绷断的皮带扣、十七岁生日那天藏在蛋糕盒底层的芯片......

消毒间突然陷入黑暗，只有她左手的光斑和锁骨胎记还在发亮。父亲投影在断电前一秒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慌乱表情，白大褂袖口突然闪过金属冷光——那分明是现实中的手术刀反光。林小糖猛地扑向投影消失的位置，指尖穿过空气时抓到了一串正在消散的数据流。

"实时监控？"她盯着掌心转瞬即逝的代码，突然明白父亲的真身可能就在附近。5号舱的录音带卡在推车边缘，她扑过去时听见自己肋骨撞击金属的闷响。录音带背面用褪色记号笔写着【稳定性测试记录0420】，而播放键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消毒间所有培养舱的残骸突然共振起来。父亲年轻二十岁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炸开："第七次记忆分割后，0420号样本海马体出现异常放电......"背景音里传来锁链挣动的哗啦声，还有少年压抑的呜咽。林小糖的指甲陷进掌心，那声音她死都认得——是严浩翔在哭。

录音突然跳转到另一个频段："......必须赶在认知污染扩散前完成北斗七星阵列。"这次父亲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正对着麦克风喘息，"七个克隆体各自承载不同年龄段的记忆碎片，但只有0420能......"后半句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打断，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脆响。

林小糖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天枢光斑射出一道红光指向天花板通风口。当她仰头时，通风栅栏的螺丝正在自己旋转，某种金属反光在缝隙间一闪而过。

"你还在看对不对？"她对着通风口冷笑，同时悄悄用鞋尖勾住那把染血的手术剪，"把这些年切碎他的记忆——"剪刀突然飞向通风口，撞出刺目的火花，"——给我拼回来！"

栅栏轰然坠落，数十个微型摄像头如蜂群般倾泻而下。但在它们坠地前，林小糖左手的光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些摄像头在半空凝滞了一秒，继而全部转向她，镜头聚焦的机械声汇成一句震耳欲聋的："认知污染源确认清除。"

下一秒，所有摄像头齐刷刷爆裂。金属碎片雨中，林小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每一块碎片上扭曲变形——时而变成六岁扎着蝴蝶结的模样，时而变成现在满眼血丝的狰狞面孔。最深的那块碎片里，有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操作某种仪器，而手术台上蜷缩的人影锁骨处，金纹正以和她完全相同的频率闪烁。

左手的光斑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触感和3号舱破裂时一模一样。林小糖在黑暗中挥拳，却打中了某种液体容器。玻璃碎裂声中，她听见通风管深处传来父亲真实的、非电子合成的惊呼——紧接着是慌不择路的奔跑声，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管道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跑什么？"她抹了把脸上混着营养液的血，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严浩翔惯用的嘲讽语调，"不是要清除污染源吗？"锁骨处的胎记突然发烫，那些吸收的记忆数据在血管里沸腾起来。当第一个监控探头重新亮起红灯时，林小糖对它竖起中指——这个手势是她和严浩翔十二岁那年，在父亲实验室门口同时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