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上午,“仙舟”伪装成普通货运飞船,缓缓驶入厄运之港的泊位
刚踏上码头,一股咸腥的海风就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和劣质燃料的味道
码头上人来人往,几乎人人都戴着面具——有金属的、木质的,甚至还有用贝壳拼的,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显得有些诡异
安冉环视一圈冲船内喊“各位,准备下船吧!”
大家从各自的房间出来,每个人都带了一个背包,随时准备出发
反观虞焉,却只拿了一个小挎包,脸上的面具被当做装饰别在腰间
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不带面具的虞焉,忍不住打趣“原来你还是个漂亮姑娘,之前怎么不把面具摘掉?”
虞焉歪歪头用手语比划「我在确认一件事」
故渊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狐狸面具“确认什么?”
「蒽薇协会的面具统一由A夫人用琼灵制作,被除名后面具也会自动回收,但我的面具一直没有消失」
烟的目光在她腰间的面具上顿了顿“你的意思是,A夫人没把你从协会除名?”
虞焉指尖快速翻动「或者说,她需要我活着」她忽然抬手,指尖划过面具边缘——「按规矩,我的任务是演绎A夫人推演出的剧本,但我扰乱了进度,通常这种时候,就会判定失败被自动除名,除非……」
“除非剧本里早就写好了这一步”安冉接过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A夫人算准了你身上会出现变故,甚至故意给你留了转圜的余地?”
“也就是说,你所谓的‘扰乱’,其实在她的计划里?”禾皱起眉“这A夫人也太神了吧,连人什么时候会叛逆都算得准?”
“不是神,是阴狠”烟忽然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码头角落里几个戴鸟嘴面具的人“她把人性看的太清了,什么人会做什么她都能猜出来”
“没关系,无论有没有被除名,只要我们知道你会站在我们这边就好”禾倒是不在乎的撇撇嘴“不用管那么多了,走吧,下船!”
几人才走到入口处就被几个带鸟嘴面具的人拦住“等一下,你们几个,请出示通行证”
安冉心里咯噔一下——来之前只听说厄运之港混乱,没料到还要通行证
她不动声色地往烟身边靠了靠,用余光示意他准备应对
“我们是货运商人,第一次来,不知道要提前办通行证”安冉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手却悄悄按在了剑柄上“通融一下?我们可以补交费用”
其中一个冷笑一声“哼,商人?那个商会的?从哪来的?谁让你们来的?来送什么?”
“抱歉,他们有些紧张说错话了”沉默许久的虞焉突然开口,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傲慢“我们是来找人的”
带鸟嘴面具的人冷笑一声“说谎都不商量好,我今天就陪你们玩玩,说说吧,小妹妹,你找谁?”
对方的语气充满不敬,虞焉也不恼“残夜酒吧,孟阐”
戴鸟嘴面具的人动作猛地一顿,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为首者的声音沉了几分“找孟老板?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一个朋友罢了”虞焉眯了眯眼“怎么?不信?”
“很难相信啊,孟老板向来琢磨不透,我们可没听说他还有个‘朋友’啊”
“我怎么不记得,我交朋友还需要通知你们?”众人循声回头,只见个穿酒红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斜倚在巷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一脸好笑的看着这边,正是残夜酒吧的孟阐
“孟老板”戴鸟嘴面具的为首者语气瞬间软了,却仍梗着脖子“您怎么来了?这几位……”
“我的客人,你也敢拦?”孟阐往前走了两步,随手拍了拍为首者的肩膀,力道却不轻“上个月刚提醒过你们,别在码头瞎晃悠,忘了?”
鸟嘴面具人们脸色发白,忙不迭地让开道“是我们多事,孟老板您忙”
等送走那几个人孟阐才看向这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小焉来啦?走吧,去我店里”
虞焉努努嘴,示意对方自己身后还有其他人
孟阐笑了笑拉起虞焉的手“没关系,小焉的事也是我的事,小焉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几位一起走吧”
几人跟着孟阐走到港口“距离厄运之港还有一段距离,咱们得乘摆渡船过去”
说着他跳上一艘船,又回头把虞焉扶了上去,至于其他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安冉看着孟阐自然地扶虞焉上船的动作,挑了挑眉,转头冲烟和禾扬了扬下巴,率先踩着船舷跳了上去,船板是老旧的红木,踩上去咯吱作响,积着层薄盐,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上了船安冉才发现,还有两个人早已在船上等候
“摆渡人艾尔韦澜”
“摆渡人艾尔邬宴”
“很荣幸为各位服务”
艾尔韦澜和艾尔邬宴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银发及肩,气质也极为相似,两人穿着灰蓝色的摆渡人制服,袖口绣着银色船锚,见众人上船,同时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得像面镜子
“孟老板今天倒早”韦澜开口,声音清冽如冰,他指尖在船舷上敲了敲“按规矩,得先说好——这船不载心怀鬼胎的人,不送逃避宿命的货”
孟阐笑了笑,往船尾的木箱上一坐“放心,我带的都是‘干净人’”他冲虞焉眨眨眼“这对兄弟是厄运之港的活地图,连水下暗礁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邬宴已经解开缆绳,他动作利落,将沉重的麻绳往肩头一绕,借力往码头桩上一勒,船身便缓缓驶离泊位,海水拍打船板的声音里,他忽然开口,声音比韦澜沉厚些“走明线还是暗线?”
“暗线”孟阐不假思索“明线的巡逻艇今早换了新雷达,麻烦”
虞焉抬头看了孟阐一眼,脸色不太好,抬手比划「你很怕麻烦?」
“啊?”孟阐懵了一瞬
「怕麻烦就别掺和,我的事本来也与你无关」
孟阐脸上的笑僵了僵,从木箱上跳下来时带倒了旁边的渔网,线绳缠在脚踝上,显得有些狼狈“小焉,你这是……”他蹲下身解绳子,声音闷闷的“我什么时候说怕麻烦了?”
虞焉别过脸,指尖捏着腰间的狐狸面具边缘,指节泛白「我又没逼着你参与,省得给你的酒吧添乱」
“这是一回事吗?”孟阐猛地站起来,渔网散落一地“绕路是怕他们搜船!这次走暗线是因为明线有新雷达,硬碰硬只会让大家都暴露,这叫策略,不是怕麻烦!”
他声音一高,船板都跟着颤了颤,韦澜掌舵的手顿了顿,邬宴默默把散落的渔网捡起来,叠成整齐的一摞
安冉轻咳一声刚想打圆场,却见虞焉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船边,望着翻涌的暗绿色海水
孟阐愣了愣,也跟过去,声音放软了些“我不该吼你”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半瓶星沙“你看,这是我上次去陨星带捡的,本来想给你当见面礼……”
虞焉没回头,孟阐小心翼翼的把瓶子塞到她掌心,指尖碰到她微凉的皮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其实……”他挠挠头“我是怕你又像上次那样硬闯,明明可以走巧路,偏要跟他们拼,万一出点事老乔又要和我急了……”
虞焉握着那瓶星沙的手紧了紧,瓶壁的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忽然就散了
她转过身,看着孟阐脚踝上还没解干净的渔网绳,忽然弯下腰帮他扯了扯「老乔知道了会扒你一层皮」她用手语比划,嘴角却悄悄勾起点弧度
老乔全名叫乔梡,在别处开了个赌场,还有个叫祎旌的公爵都是他们的朋友,四个人的关系极好,而作为年龄最小的,虞焉经常收到他们的照顾
孟阐眼睛一亮,赶紧顺坡下驴“可不是嘛,他上次还说,要是我没看好你,就再也不管我了”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所以咱们这次得稳稳当当的,办完你的事后安安稳稳的离开,别让老乔他们担心,成不?”
虞焉没说话,只是把星沙瓶塞进了自己的小挎包,算是默认
艾尔韦澜从木箱里翻出个铁皮罐,打开来是烤得酥脆的鱼干,递到几人面前“尝尝?乔大人托人捎来的,说如果我们的船载到你们就替他转交一下”
艾尔邬宴点点头,表示同意“后半夜才能到残夜酒吧,先垫垫肚子,时间充裕,你们可以先睡一觉”
邬宴不知何时从舱底拖出几张折叠毯,分给众人“暗线水流稳,睡一觉精神些”他指了指船尾的空置木箱“可以当枕头”
安冉接过毯子,却没立刻躺下,只是靠在船舷边,望着远处偶尔闪过的礁石阴影,孟阐挨着她坐下,从背包里摸出块能量棒递过去“放心,有这对兄弟在,翻不了船”
船身轻轻摇晃,像母亲哼着的摇篮曲,几个孩子早就抵着头睡熟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虞焉只是静静的靠在木箱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挎包里的星沙瓶
孟阐没睡,他靠在旁边,借着微弱的天光看着虞焉的侧脸,忽然想起老乔上次在通讯里说的话“小焉这孩子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总怕麻烦了别人讨嫌,就怕哪天遇到事了偷偷瞒着所有人”
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啊!似乎是…怕什么?我虽然没你和祎旌那么厉害,给小焉留后路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大家都一样啊,我们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保护其他三人,毕竟,这是我们在这个世上的全部了…我们都是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