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录
一、枯坐
深秋的冷雨敲打着雕花窗棂,江鸣夏已经在妆台前枯坐了三个时辰。铜镜里映出的人影面色惨白如纸,眼下的乌青像被浓墨浸过,唯有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像是噙着血的琉璃珠。她指尖抚过镜沿的缠枝纹,那是去年生辰墨柒月亲手为她描的花样,如今指尖触到的凉意,竟比棺木里的人还要刺骨。
“夫人,喝点参汤吧。”侍女晚晴端着白瓷碗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青瓷汤匙碰到碗壁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竟显得格外刺耳。江鸣夏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铜镜里自己消瘦的下颌,那处曾被墨柒月的指腹反复摩挲,他总说她太瘦,要把她养得丰腴些才好。
晚晴见她不动,眼圈先红了:“先生走了这些日子,您水米未进,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先生在天有灵,也不会安心的。”
“安心?”江鸣夏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若真能安心,怎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日夜疼得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前几日太医来诊脉,只摇头叹息,说她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开的方子堆在案头,却一剂也未曾煎过。药能医身,可这剜心刻骨的疼,又有什么药能治?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些,风卷着雨丝扑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江鸣夏忽然想起去年也是这样的雨天,她和墨柒月在廊下看雨,他握着她的手说:“鸣夏,等过了年,我们就去江南。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最好,我陪你去赏梅。”她当时笑着点头,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玉扣,那玉扣温润,一如他掌心的温度。可如今,江南的梅花还未开,他却已化作一抔黄土,那些承诺,终究成了镜花水月。
正怔忡间,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咳嗽声。江鸣夏的身子猛地一僵,握着镜沿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晚晴也听出了是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夫人,是林公子来了。”
江鸣夏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转向里侧,对着冰冷的墙壁。铜镜里,映出她紧抿的唇,和眼底翻涌的恨意。林逾,这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个墨柒月生前最信任的朋友,如今却成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墨柒月怎么会……
院外的脚步声停在了廊下,接着是林逾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晚晴,夫人今日如何了?”
“林公子,”晚晴走到门口,低声道,“夫人还是不肯进食,太医开的方子也没用……”
“我进去看看她。”
“公子,”晚晴连忙拦住他,“夫人说……说不想见您。”
廊下沉默了片刻,江鸣夏仿佛能想象出林逾此刻的神情——他总是这样,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可现在,那温和在她看来,却比毒蛇的信子还要令人作呕。
“我就看一眼,不说话。”林逾的声音里带着恳求,那是江鸣夏从未听过的卑微。
晚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鸣夏冷冷的声音打断:“让他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廊下的脚步声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林逾低低的叹息,那叹息像一根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却又被更深的恨意淹没。脚步声渐渐远去,伴随着越来越密的雨声,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江鸣夏闭上眼,一行清泪终于滑落,砸在冰冷的妆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起墨柒月下葬那天,林逾站在墓前,一身素衣,身形萧索。他望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痛惜和愧疚。可她只觉得那眼神无比讽刺,若不是他,墨柒月怎么会……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要活着,为了墨柒月,也为了……那些未了的恩怨。
二、裂痕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鸣夏的身子愈发孱弱,却依旧不肯进食。太医来了几次,也只能摇头叹息,嘱咐晚晴好生照料,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这日午后,难得放晴,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鸣夏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晚晴端来一碗燕 烬余录
一、枯坐
深秋的冷雨敲打着雕花窗棂,江鸣夏已经在妆台前枯坐了三个时辰。铜镜里映出的人影面色惨白如纸,眼下的乌青像被浓墨浸过,唯有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像是噙着血的琉璃珠。她指尖抚过镜沿的缠枝纹,那是去年生辰墨柒月亲手为她描的花样,如今指尖触到的凉意,竟比棺木里的人还要刺骨。
“夫人,喝点参汤吧。”侍女晚晴端着白瓷碗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青瓷汤匙碰到碗壁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竟显得格外刺耳。江鸣夏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铜镜里自己消瘦的下颌,那处曾被墨柒月的指腹反复摩挲,他总说她太瘦,要把她养得丰腴些才好。
晚晴见她不动,眼圈先红了:“先生走了这些日子,您水米未进,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先生在天有灵,也不会安心的。”
“安心?”江鸣夏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若真能安心,怎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日夜疼得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前几日太医来诊脉,只摇头叹息,说她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开的方子堆在案头,却一剂也未曾煎过。药能医身,可这剜心刻骨的疼,又有什么药能治?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些,风卷着雨丝扑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江鸣夏忽然想起去年也是这样的雨天,她和墨柒月在廊下看雨,他握着她的手说:“鸣夏,等过了年,我们就去江南。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最好,我陪你去赏梅。”她当时笑着点头,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玉扣,那玉扣温润,一如他掌心的温度。可如今,江南的梅花还未开,他却已化作一抔黄土,那些承诺,终究成了镜花水月。
正怔忡间,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咳嗽声。江鸣夏的身子猛地一僵,握着镜沿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晚晴也听出了是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夫人,是林公子来了。”
江鸣夏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转向里侧,对着冰冷的墙壁。铜镜里,映出她紧抿的唇,和眼底翻涌的恨意。林逾,这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个墨柒月生前最信任的朋友,如今却成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墨柒月怎么会……
院外的脚步声停在了廊下,接着是林逾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晚晴,夫人今日如何了?”
“林公子,”晚晴走到门口,低声道,“夫人还是不肯进食,太医开的方子也没用……”
“我进去看看她。”
“公子,”晚晴连忙拦住他,“夫人说……说不想见您。”
廊下沉默了片刻,江鸣夏仿佛能想象出林逾此刻的神情——他总是这样,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可现在,那温和在她看来,却比毒蛇的信子还要令人作呕。
“我就看一眼,不说话。”林逾的声音里带着恳求,那是江鸣夏从未听过的卑微。
晚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鸣夏冷冷的声音打断:“让他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廊下的脚步声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林逾低低的叹息,那叹息像一根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却又被更深的恨意淹没。脚步声渐渐远去,伴随着越来越密的雨声,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江鸣夏闭上眼,一行清泪终于滑落,砸在冰冷的妆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起墨柒月下葬那天,林逾站在墓前,一身素衣,身形萧索。他望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痛惜和愧疚。可她只觉得那眼神无比讽刺,若不是他,墨柒月怎么会……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要活着,为了墨柒月,也为了……那些未了的恩怨。
二、裂痕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鸣夏的身子愈发孱弱,却依旧不肯进食。太医来了几次,也只能摇头叹息,嘱咐晚晴好生照料,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这日午后,难得放晴,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鸣夏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晚晴端来一碗燕窝,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今日天气好,您多少吃一点吧。这燕窝是林公子让人送来的,说是特意从南边采买的,最是滋补。”
听到“林公子”三个字,江鸣夏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也冷了下来:“拿出去。”
“夫人,”晚晴急了,“林公子也是一片好意。这些日子,府里的用度,还有先生的后事,都是林公子在打理。他……”
“我不需要他的好意!”江鸣夏猛地拔高声音,胸口一阵窒闷,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晚晴连忙上前为她顺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夫人,您别这样……林公子他……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他不好受?”江鸣夏喘着气,眼底布满血丝,“他有什么资格不好受?他为了不让我回去,竟然…….”话说到一半,却哽咽着说不下去。那些痛苦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晚晴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知道夫人心里的坎,可林公子这些日子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先生走后,府里乱成一团,是林公子强撑着处理各种事宜,忙得几天几夜不合眼,眼底的红血丝就没消过。他还怕夫人触景伤情,将府里先生常用的东西都小心收起来,却又怕夫人想念,特意留下了那面铜镜。他做了这么多,夫人却连见都不愿意见他,连他送来的东西都不肯碰一下。
“夫人,林公子他……”晚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鸣夏挥手制止了。
“出去。”江鸣夏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晚晴无奈,只得端着燕窝退了出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江鸣夏微弱的呼吸声。阳光渐渐西斜,地上的光影也慢慢拉长,屋子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江鸣夏缩了缩身子,忽然觉得无比寒冷。她想起墨柒月在时,总是把她搂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她。他说她是寒性体质,冬天尤其怕冷。那时的温暖,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可伸手去摸,却只有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又传来脚步声,这一次,比以往都要沉重。江鸣夏的心猛地一紧,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林逾走了进来。他身上还沾着外面的风霜,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他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江鸣夏,眼底是化不开的痛惜和自责。
他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她比上次见时又消瘦了许多,脸颊凹陷下去,嘴唇干裂,只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证明她还活着。林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的脸颊,可指尖刚要触到,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他怕惊扰了她,更怕她醒来时那冰冷的眼神。他知道她恨他,恨他对她的控制和背叛,恨他……或许还有别的。可他只能承受着这份恨意,因为这是他欠他们的。
林逾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案头那碗已经凉透的燕窝上,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他转身走到案前,拿起那碗燕窝,轻声对守在门口的晚晴说:“去热热,等会儿再给夫人端来。”
晚晴点点头,接过燕窝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她,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林逾望着江鸣夏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他们三个总在一起,墨柒月沉稳,江鸣夏活泼,而他,总是跟在他们身后。他看着墨柒月对江鸣夏好,看着他们从青梅竹马走到两情相悦,心里是羡慕,也是祝福。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却没想到……
林逾的拳头无声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梦呓:“鸣夏,对不起……”
床上的江鸣夏身子微微一颤,睫毛也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林逾没有察觉,他又站了一会儿,像是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江鸣夏猛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熟睡的样子。刚才林逾的那句“对不起”,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割了一刀。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换回墨柒月的命吗?能抹去那些不堪的过往吗?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也浸湿了那颗早已冰冷的心。她知道,她和林逾之间,早已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那鸿沟里,埋葬着墨柒月的性命,也埋葬着他们曾经的情谊。
三、坠落
林逾从江鸣夏的院子里出来,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冰冷的雨丝落在脸上,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
他漫无目的地在府里走着,脚步踉跄。这些日子,他既要处理墨柒月的后事,又要担心江鸣夏的身体,还要应对那些上门吊唁的宾客,早已身心俱疲。可他不能倒下,他必须撑着,为了墨柒月的嘱托,也为了……他对江鸣夏的愧疚。
林逾走到回廊尽头,那里有一段楼梯,通向府里的花园。他走得有些出神,脑子里全是江鸣夏那张苍白消瘦的脸,和她眼底那化不开的恨意。他知道她恨他,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他试过解释,试过道歉,可她根本不给她机会。
“鸣夏……”林逾喃喃自语,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他想再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她还好。
就在他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墨柒月最后那绝望的眼神,和江鸣夏那冰冷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他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林逾的身子猛地向前倾斜。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可周围空无一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传来风声和自己的惊呼声,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楼梯下面。
“林公子!”守在花园门口的家丁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过去。
林逾躺在地上,额头磕在坚硬的石阶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闪过的最后一幕,是江鸣夏小时候的笑脸,那时她还不叫江鸣夏,叫阿夏,总是甜甜地喊他“阿逾哥哥”。
“阿夏……”林逾轻声呢喃,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家丁们七手八脚地将林逾抬起来,疯了似的往客房跑,同时派人去请太医。整个府邸都乱了起来,消息很快传到了江鸣夏的院子里。
晚晴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对正在发呆的江鸣夏说:“夫人,不好了!林公子……林公子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昏迷不醒!”
江鸣夏的身子猛地一震,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那慌乱只是一瞬,很快就被冰冷的恨意取代:“与我何干?”
“夫人,”晚晴急得快哭了,“林公子摔得很重,额头流了好多血,太医正在抢救,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您……您去看看吧?”
“不去。”江鸣夏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晚晴还想说什么,却被江鸣夏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晚晴看着她,心里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夫人心里的结,可林公子毕竟是为了她才……
晚晴叹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可江鸣夏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林逾摔下去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她甚至能想象出他额头流血的样子。她告诉自己,她应该高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慌乱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江鸣夏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甩掉。她不能原谅林逾,永远不能。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林逾昏迷前那声模糊的“阿夏”,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让她心烦意乱。
四、失忆
林逾昏迷了三天三夜,太医们轮流守在床边,用尽了各种方法,才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当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茫然地看着围在床边的人,眼神空洞,像个初生的婴儿。当家丁告诉他,他是林逾,这里是墨府的时候,他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太医诊脉后,得出结论:林逾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创,导致逆行性遗忘,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这个消息传开,府里的人都唏嘘不已。晚晴把这个消息告诉江鸣夏的时候,江鸣夏正在窗前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树发呆。
“夫人,林公子醒了。”晚晴小心翼翼地说。
江鸣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逾失忆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是……林公子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太医说,他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来了。”
江鸣夏的身子猛地一僵,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他失忆了?”
“是。”晚晴点点头,“太医是这么说的。林公子醒来后,不认识我们,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记得……先生和您了。”
江鸣夏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无法相信,林逾竟然失忆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那个背叛了她和墨柒月的人,竟然就这样忘了一切?那她的恨,她的痛,她的不甘,又算什么?
“不可能!”江鸣夏失声喊道,“他一定是装的!他想以此来逃避责任,他想让我原谅他,不可能!”
她的情绪激动,胸口又开始疼起来,忍不住咳嗽起来。晚晴连忙上前为她顺气,轻声安慰道:“夫人,您别激动。太医说林公子的情况很严重,应该不是装的。而且……就算他是装的,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您的恨,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江鸣夏停下咳嗽,眼神复杂地看着晚晴。晚晴说得对,如果林逾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她的恨,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宁愿林逾记得一切,宁愿他活在愧疚和痛苦中,也不愿他就这样轻飘飘地忘了。
“我要去看看。”江鸣夏忽然说。
晚晴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我陪您去。”
江鸣夏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晚晴连忙扶住她,她摇了摇头,挣脱晚晴的手,一步步向客房走去。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是想确认林逾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是想……再看看那个曾经的“阿逾哥哥”?
走到客房门口,江鸣夏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林逾正靠在床头,由家丁喂着喝粥。他的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眼神依旧有些茫然。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江鸣夏。
当他的目光落在江鸣夏身上时,没有了以往的痛惜和愧疚,也没有了丝毫的熟悉感,只有纯粹的陌生和疑惑。他眨了眨眼,问身边的家丁:“这位是……?”
那一刻,江鸣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林逾那双清澈却陌生的眼睛,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失忆了。那个她恨了这么久的人,真的把她忘了,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了。
江鸣夏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转身,踉跄着跑出了客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