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夏缓步上前,轻轻旋开门把,房门应声而开。门外,季迟正倚在门框边,刚沐浴完毕的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淡雅的柠檬清香。颈间随意搭着一条毛巾,乌黑的发丝尚带着未干的湿润,几滴水珠顺着发梢悄然滑落。
他抬眼瞥见叶之夏的身影,便径直转身推开隔壁的房门,动作娴熟自然。待叶之夏进入后,他又顺手将门合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不过是一次寻常至极的交接。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叶之夏的心湖却早已泛起涟漪,一抹难以言喻的纠结如细小的刺般扎在心底,挥之不去。
好在叶之夏刚进浴室没多久,便听见了门开关的轻微响动,紧接着是脚步踏上楼梯的声音。 季迟下楼了。 等叶之夏洗完澡,裹着毛巾推门而出,一路回到自己房间,都没再与季迟打上照面。
他径直走到桌前,拉过椅子坐下,开始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纱布。其实,那处伤并不算严重,只是磕碰后肿得有些骇人罢了。如今肿胀已消退得差不多,只余下几抹淡淡的青紫,像是被时光冲刷过后的痕迹,隐隐残留着些许微凉的痛意。
季迟下楼后就径直走去厨房,倒了两杯牛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季莫江闻声跟了过来。“在热牛奶?”
“嗯。”季迟单手撑在灶台上,看着正发出响声的微波炉,不咸不淡的答道。
给之夏热了没?”
“放心,少了我,都不可能少了你儿子的。”
季莫江听了这话笑到:“那就行。”
“叮—!”微波炉的提示音骤然响起,灯光随之熄灭。季迟伸手将温热的牛奶取出,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季莫江,却懒得搭理,只是随意地喝了口,随后将杯子放在水龙头下草草冲洗了几下,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玻璃杯被稳稳地归回原位后,他端起另一杯牛奶,迈步出了厨房。
刚走到楼梯口,一道身影迎面而来——是何云,她恰好从卧室里出来,似乎还没完全从刚才的睡意中清醒,眉梢间带着一丝慵懒与恍惚。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轻轻一碰。
给之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迟给打断。
“这是给叶之夏的。”
“哦,那就行。”
“…………”这俩夫妻一个德性。
—
由于房间里没有镜子,头上的纱布又被护士缠得死紧,他费了半天劲去扯,却几乎没什么改变。叶之夏此刻心里烦躁至极,仿佛有团火焰在胸口燃烧。正因如此,当房门被敲响时,他没好气地低吼了一声:“进!”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烦闷与不耐。
季迟刚一进门,便看见眼前那人正恼怒地扯着头上缠绕的纱布,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好笑。那副模样,活脱脱像只炸了毛的猫,既狼狈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可爱。他抬脚迈步走了进去,动作自然地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他说着,抬手便触碰到护士打结的地方。叶之夏此刻也顾不上心里是否尴尬了,手臂酸得几乎抬不起来。有人主动来帮忙,简直是求之不得,这送上门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护士将结系在耳后,拉得极紧。叶之夏坐在椅子上,季迟只能微微弯腰,低垂着头去解那顽固的结。他的手指笨拙地摸索着,每一次试图松开都显得徒劳无功。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叶之夏的耳畔,他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廓,细微的触感让人心跳加速。而叶之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体,仿佛被定格般深深埋入季迟怀中,连空气似乎也因这一刻变得凝滞起来。
这个姿势,怎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柠檬的清香毫无预兆地窜入鼻腔,浓烈得让他有些晕眩。叶之夏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季迟用的竟然和他是一样的沐浴露。那熟悉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仿佛一道无形的纽带,将彼此的气息紧密交织在一起。脑海中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如涟漪般层层扩散,挥之不去。
耳朵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瘙痒感,叶之夏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身子,试图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几乎是同时,季迟温热的唇角轻擦过他的耳廓。那一瞬间的触碰,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令他心跳骤然一滞。
叶之夏的耳朵天生就比其他地方敏感的多,比他表情先出卖他的总是他的耳朵。
季迟这样一说,他是动都不敢动了。就快在他痒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身前的人算是终于起了身。那股浓郁的柠檬味终于从自己的鼻尖离开。随后就是纱布一层层从眼前划过。
季迟把拆下的纱布扔进了垃圾桶里,又拿起了桌上的消炎药用棉签粘了点。
“有点发炎啊,以后小心点,最好不要让伤口碰到那些化学混合物。”
“哦,我自己来吧。”说着就想从季迟手上接过那根棉签。
“你头上长眼睛了,你看得到?”
“……”叶之夏不说话了,任由季迟帮他上药。
季迟弯腰站在叶之夏,身前另一只手把叶之夏额前的头发撩了上去,冰凉的药膏触碰到叶之夏的皮肤时他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疼?”季迟轻声询问道。
“没有。”
他把药上好,又给叶之夏换了新的纱布。
季迟重新站起身对上叶之夏仰视的目光,抬手就摸上了他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又轻轻揉了一下,叶之夏僵在原地。
“好烫。”
叶之夏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把拍开季迟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
“你有毛病啊?”
我靠,变态吧。
季迟轻笑了声,把牛奶递给叶之夏。
看来猫毛没有被撸顺啊。
“快喝,要凉了,喝完我带下去洗。”
叶之夏其实很不喜欢喝纯牛奶,他讨厌纯牛奶的味道,说是很腥,每次喝完都头晕。
这要放到以前,他肯定是要和季迟先掰扯掰扯,然后在季迟的强硬态度下被迫喝下去一半,剩下的再软磨硬泡让季迟帮他喝完。
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季迟掰扯,只想让他赶紧走。他接过那只玻璃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后又把杯子还给了季迟。
季迟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来的堵,他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没关系,他可以教,要是实在不听话…他也不建议采取一些极端的方式,到时候就不是愿不愿意这么简单了。
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季迟还是明白的。
“那。”叶之夏把喝完的杯子递给季迟。
季迟盯着那个杯子看了半天没有伸手接过。
“叶之夏……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
季迟没有把话说明,但叶之夏还是瞬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
“我给你时间。”
叶之夏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的行动足以够表明他的态度,他拿着杯子站起身,径直绕开季迟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下楼的声响,季迟很轻的笑了声,他发现最近自己在叶之夏面前的笑点真的是变低了,不知道是被他气笑的还是被他蠢笑的。
季迟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就回了自己房间。
我给你时间,不是给你拒绝我的选项。
我只给你时间。
叶之夏回房间的时候发现季迟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心里顿时放轻松不少,他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就扑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他现在脑子里一直疯疯的叫,他跟季迟做了16年的兄弟他从小到大对季迟所有的依恋、依赖无非是真的把季迟当做自己的哥哥,现在跟他说让他跟自己的哥哥乱搞……这让他怎么接受如果真的在一起,他又该怎么面对何云跟季莫江,季迟是他们的独子,他们会不会恨自己?他不想,也不敢去赌那未知的代价。
叶之夏把手机打开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就看见陈静茹给他发了不少消息他把聊天框点开。
陈秀茹:在周一升旗仪式上,你要上台别忘了,演讲稿自己准备一下。
陈秀茹:哦,对许伟让你写检讨,就缺考那事。
陈秀茹:他让你周一一并读了。
……操。
、:知道了。
又是检讨又是演讲稿的,好他妈傻逼。
学校在每次大考后都会让各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按理说因为缺考这件事儿应该把叶之夏的演讲机会给撤掉。但是季迟和夏凡禾都连续了好几轮了,每次许伟让他去他就找各种理由推脱。许伟这一次八成应该是觉得叶之夏想逃掉演讲稿缺的考,虽然这么想很神经但那是叶之夏,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的事放在他身上可就不一定了,就按他对叶之夏的了解百分之八十能做得出来。但许伟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所以就让叶之夏多写个检讨。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个人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此刻,叶之夏确实是暂时将那件事抛诸脑后,可心力交瘁的感觉却如潮水般涌来。他索性关掉手机,拉灭床头灯,将自己投进柔软的黑暗中,什么都不再去想,任疲惫将意识拖入梦境。
—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悄然穿透窗帘的缝隙,如同细碎的金线洒落在叶之夏的脸上。他微微蹙眉,抬手挡在眼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片刻后,他侧过身,从枕边摸索到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的脸庞,时间也随之映入眼帘。
我靠。
这一看直接给他看清醒了10:38了,这一下焦虑的连生物钟都不准了。
叶之夏理所当然的把这一切怪在了季迟和许伟头上。但……季迟今天好像没叫他起床。
“啧!”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把手机撂在床上,烦躁的抓了抓炸了毛的头发。
叶之夏掀开被子下了床,趿拉着拖鞋朝隔壁走去。以他对季迟的了解,这个时间点,那家伙铁定不会在家,所以他毫无顾忌地推开了门。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季迟正安静地坐在桌前写作业,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丝框眼镜,微微低头的侧脸透着一股难得的认真劲儿,与平日里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之夏还挺喜欢看季迟戴眼镜的样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季迟听见声响,转头看了一眼表情变了变,但没笑出声。
还挺帅……美男计?我操我他妈又不是gay。
叶之夏走进淋浴室,站在洗脸台前通过镜子看到自己。
……………?这是什么超绝发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叶托尼做不到。
啊!!!
想到刚刚那一幕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叶之夏把牙刷插在嘴里干脆闭上眼,麻木的不去看自己的发型。
季迟推开门进来,站在叶之夏旁边打开水龙头,冲了冲刚刚被溅到笔墨的手。
边冲还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依旧闭着眼刷牙的人。
叶之夏当然知道季迟进来了,但季迟进来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
“你不也没叫我?”
叶之夏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似乎带着些许颐指气使的意味。这让她的眉梢微微一蹙,心底泛起一丝尴尬——凭什么她能这样对人家发号施令?而季迟已在此刻缓缓挺直了身躯,身形修长的他比叶之夏还要高出一些。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他的存在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令人无从躲避。叶之夏直到此刻才真正睁开眼,抬起头认真地望向他,目光撞上对方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被凝固了几分。
季迟将手指插入叶之夏的发间,轻轻向后捋去,那一头微乱的发丝便顺从地贴服下来。 叶之夏的头发柔软得像春日里的细绒,触感温润而自然,每一缕都毫不费力地滑过指缝。 其实,在季迟不说话、不胡搅蛮缠的时候,叶之夏并不排斥他的接触,甚至隐约觉得这样的安静,带着些许难得的亲近与柔和。
但下一秒季迟开口道:“你真的……”
“你废话很多,能不能把嘴闭上?”叶之夏侧身越过季迟,站在洗脸台上,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你为什……”
“因为我不是同性恋。”叶之夏一句话把季迟想说的所有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之夏!你起床了没呀?!要吃午饭了!”何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破了这份沉默。
“起了!我马上就下来!”叶之夏快速的漱了口,又用凉水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拍了几下,就冲出了这想要他命的浴室。
季迟对此并不恼,反倒内心平静到不正常。是他太急于求成,他说给叶之夏时间,就一定会给他时间。
叶之夏去隔壁套了件衣服就下了楼。何云已经坐在餐桌上看到叶之夏下来就招呼他过来坐下。季迟随后也跟着下了楼。
“你怎么还在家?” 何云看见季迟问道。
季迟自顾自坐在桌前,甚至还能帮一旁的叶之夏把椅子拉出来才坐下,不紧不慢的说道:“社团这周不采景。”
何云听后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餐饭吃的相当安静。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就再无半点动静,其实季家吃饭本来就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育观念,但在叶之夏在的时候一餐饭想安静一秒都难,今天这份安静实在难得。
不止何云觉得怪,就连在季家干了几年活的阿姨都朝叶之夏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