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涌微光

第三章 暗涌微光

文化节的倒计时牌翻到第十天，林小满对着排练室的落地镜反复调整发簪。珊瑚珠串垂在额前轻轻晃动，粉色水袖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又落下，却始终找不准那个轻盈的弧度。沈砚之倚在墙边看她，指间转着钢笔，墨蓝校服袖口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

"又在看江叙白的视频？"沈砚之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林小满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江叙白指导其他舞者的片段，画面里男生温声细语地纠正动作，与此刻排练室里凝滞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没有！"林小满慌忙锁屏，粉色耳坠跟着晃出虚影，"就是复习一下动作......"话音未落，排练室的门被推开，江叙白抱着软垫走进来，浅棕色毛衣领口露出一截银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小满，试试这个。"他把软垫铺在地板上，指尖残留着松香的气息，"做下腰动作时垫着，能减少受伤风险。"沈砚之看着林小满蹲下身研究软垫的样子，钢笔在指间突然转飞，"啪"地砸在地板上。

江叙白弯腰捡笔的动作优雅如天鹅，递笔时故意擦过沈砚之的指尖："沈同学也在指导舞蹈？听说你小时候学过民族舞，不知对《惊鸿》的云手动作有什么见解？"

沈砚之盯着对方眼尾那颗泪痣，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云手动作讲究"圆、柔、连"，可那些尘封的记忆此刻像被砂纸打磨的伤口，每回忆一次都隐隐作痛。"按照舞蹈教材来就好。"他别开脸，余光却瞥见林小满眼底的失落。

"其实我觉得......"林小满突然开口，水袖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沈砚之教我的方法更适合我！比如转体时重心偏移的技巧，"她原地旋转一圈，发间珠串叮当作响，"叙白学长，你要不要也试试？"

江叙白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温润："当然可以。"他模仿着沈砚之教的动作，却在转体时险些摔倒。林小满慌忙扶住他，没注意到沈砚之攥紧的拳头。

"果然还是要因材施教。"江叙白顺势握住林小满的手腕，"小满的柔韧性这么好，如果配合我的托举动作，在舞台上一定很惊艳......"

"不需要。"沈砚之突然上前拉开两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自己能跳好。"林小满仰头看他，发现沈砚之耳尖通红，镜片后的眼神却坚定得可怕。

午休时分，林小满抱着便当盒在操场角落找到沈砚之。男生坐在双杠上晃着腿，修长的手指捏着片银杏叶，正在反复折叠。"还在生气呀？"她踮脚把便当盒递过去，"我带了肉松饭团，还有你喜欢的乌龙茶。"

沈砚之垂眸看着她发顶的蝴蝶结，突然想起今早江叙白帮林小满整理发饰的场景。那个画面像根刺扎在心里，他接过饭团却没拆包装："为什么非要跳这支舞？"

林小满在单杠上坐下，裙摆扫过沈砚之的小腿："因为......"她晃着悬空的脚，"我想证明自己不只是个成绩不好的花瓶。以前在原来的学校，大家总说我靠家里......"她声音越来越小，"但这次我想靠自己站在舞台上。"

沈砚之捏着银杏叶的手顿了顿。风卷起林小满额前碎发，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别到耳后，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时又慌忙收回。"我教你。"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指尖，"认真地教，就像解数学题那样。"

接下来的日子，排练室里时常能看见奇怪的景象。沈砚之抱着《中国古典舞基础教程》逐页翻看，用红笔圈出重点段落；林小满则举着手机录像，把每个动作拆解成慢镜头。两人常常因为某个转身的角度争论不休，直到江叙白推门而入。

"你们在做什么？"江叙白看着满地的草稿纸和被圈得密密麻麻的教材，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学舞蹈可不是做数学题。"他走到林小满身后，手掌虚按在她腰际，"比如这个云步，要这样......"

沈砚之突然起身，椅子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夺过江叙白手中的教棍，笔尖指向教材上的示意图："按照运动力学原理，重心应该先落在右脚......"他边说边示范，黑色校服随着动作扬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腰线。

林小满托着下巴看两人对峙，突然噗嗤笑出声。两个男生同时转头看她，沈砚之耳尖发红，江叙白则一脸疑惑。"你们好像两只斗气的孔雀！"她笑得直不起腰，"沈砚之你明明不会跳舞，还硬要和叙白学长比......"

"谁说我不会？"沈砚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向音响，"看好了。"

当《惊鸿》的音乐响起时，林小满惊呆了。沈砚之褪去清冷疏离的外壳，举手投足间尽显古典韵味。他的云手像流动的月光，转身时带起的风拂乱林小满额前碎发。那个总是抱着书本独来独往的学霸，此刻在光影交错中化作翩跹的惊鸿。

一曲终了，沈砚之微微喘息，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林小满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沈砚之专注看书的侧脸。原来这个清冷的男生，藏着这么炽热的一面。

"你......"林小满声音发颤，"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沈砚之别开脸，耳尖红得滴血："都过去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教材，却被林小满拦住。

"原来你真的会跳舞。"林小满伸手擦掉他额角的汗，"比叙白学长跳得还要好。"她没注意到江叙白握紧的拳头，也没看见沈砚之瞬间睁大的眼睛。

文化节彩排当天，林小满在后台紧张得直跺脚。粉色舞裙上的金线在灯光下闪烁，却掩不住她眼底的不安。"要是跳错了怎么办？"她揪着沈砚之的校服下摆，"要是大家笑话我......"

"不会。"沈砚之摘下眼镜擦拭，露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你只需要记得，"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我在台下看着你。"

候场时，江叙白递来一瓶运动饮料："别紧张，按照我们排练的来就好。"他的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林小满的手背，却被沈砚之不着痕迹地隔开。"谢谢学长，"林小满接过饮料，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沈砚之的背影，"但我答应了沈砚之，要跳给他看。"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当《惊鸿》的音乐响起，她仿佛看见沈砚之在排练室教她的每个动作——那些反复推敲的角度，那些汗湿的稿纸，还有他认真讲解时发红的耳尖。

旋转，扬袖，下腰。林小满感觉自己化作了真正的惊鸿，在聚光灯下舒展羽翼。她在观众席中找到了沈砚之的身影，男生笔直地坐在第一排，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谢幕时，林小满听见如雷的掌声。她冲下台扑进沈砚之怀里，发间珠串撞在他锁骨上发出轻响："我做到了！"她仰起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都是因为你。"

沈砚之僵在原地，感受着怀中柔软的温度。他看见江叙白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转身离开。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只是小心翼翼地环住林小满，在她发顶轻声说："你比惊鸿还美。"

月光透过礼堂的窗户洒进来，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柔光。文化节的热闹渐渐散去，唯有少年少女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