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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命

夫人,将军他不爱你啊

静心阁的冬天,漫长而寂静

宋钦昭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植物,在极致的寒冷和粗粝的“滋养”下,极其缓慢地、挣扎着恢复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咳嗽声渐渐沉寂下去,不再日夜不休地撕扯着寂静

蜡黄的脸色褪去了一些,却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如同蒙尘的细瓷。她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靠在冰冷的土炕上,目光透过破窗的窟窿,长久地凝视着外面那一方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如同一潭死水,映不出任何光亮

锦书看着她,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日夜不得安生

夫人不再流泪,不再控诉,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很少再有这种死寂般的平静,比之前的绝望哭泣更让锦书感到恐惧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静,也生怕打破夫人那似乎用尽所有力气才维持住的、隔绝外界的无形屏障

柳轻烟自那次被“砸”之后,果然没有再踏足静心阁。或许是她觉得目的已达到,也或许是沈屹终于下了严令禁止她再去“惊扰”

这方破败的角落,彻底成了侯府中被遗忘的孤岛,只有每日送饭的粗使婆子那不耐烦的叩门声和放下碗碟的哐当声,提醒着她们还存在于这座深宅大院之中。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关于西苑那位“疯癫病妇”的流言,如同角落里滋生的霉斑,在仆役间悄然蔓延。版本不断更新:有的说她日夜抱着个破杯子喃喃自语,早已神志不清;有的说她怨气冲天,在静心阁里诅咒着侯爷和柳姨娘腹中的小世子,那地方阴气重得很;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如何披头散发,在深夜里对着月亮嚎叫,形同鬼魅……这些流言,经过无数张嘴的添油加醋,最终都化作鄙夷、畏惧和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无声地落在偶尔出现在人前、为宋钦昭去厨房讨要一点热水的锦书身上

锦书每次都低着头,匆匆而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身体的痛楚来抵抗那些目光带来的屈辱和心寒

她不敢告诉夫人,只能把所有的苦楚都咽进肚子里

日子在死寂和流言的夹缝中,滑向了初春。冰雪消融,带来的是更加湿冷的寒意,渗入骨髓

这天傍晚,锦书照例去厨房领晚膳。回来时,天色已暗沉

她推开静心阁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股比往日更加浓重的霉味和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里间

只见宋钦昭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咳嗽声从被褥下闷闷地传出,带着一种不祥的、如同破锣般的杂音!

“夫人!”锦书手里的粗陶碗差点掉落,她扑到炕边,声音带着哭腔,“您怎么了?又咳起来了?”

她伸手探向宋钦昭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比之前任何一次发烧都要灼人!

“夫人!您发烧了!”锦书吓得魂飞魄散。夫人风寒的根子根本没去,这湿冷的初春,加上长期的虚弱和营养不良,终于彻底击垮了她!

宋钦昭紧闭着眼,脸色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困难,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哮鸣音,身体也随之痛苦地弓起。她似乎陷入了高热带来的混沌,口中无意识地发出模糊的呓语,破碎不堪,听不真切,只有那紧蹙的眉头和痛苦的神情,昭示着她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水……夫人,您喝点水……”锦书手忙脚乱地去倒水,却发现水罐早已空了。她冲出去,在院子里那口结了薄冰的破水缸里,砸开冰面,舀了半碗冰冷刺骨的浑水回来

她扶着宋钦昭坐起一些,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到她干裂的唇边。宋钦昭在昏迷中下意识地抗拒着那冰凉的触感,嘴唇紧闭

“夫人!求您了!喝一点!就一点!”锦书哭着哀求,用勺子撬开她一丝缝隙,将冰冷的浑水一点点灌进去

宋钦昭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更多的水顺着嘴角溢出,混着滚烫的体温。她痛苦地喘息着,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锦书看着夫人这副样子,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夫人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她猛地放下水碗,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冲出静心阁那扇破败的木门,朝着主院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夜色沉沉,寒风如刀。锦书跌跌撞撞地跑过荒僻的小径,穿过回廊,朝着灯火通明的主院书房冲去!她知道侯爷这个时辰多半还在那里!

守在外院的侍卫看到她这副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样子,立刻上前阻拦:“站住!锦书?你发什么疯!侯爷书房重地,岂是你能闯的?!”

“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见侯爷!夫人……夫人快不行了!求侯爷救救夫人!”锦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紧闭的书房门扉,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出来,声音凄厉绝望,划破了主院宁静的夜色

书房内。沈屹正对着桌案上一份西北军粮转运的急报凝眉沉思。跳跃的烛火映着他冷峻的侧脸。锦书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夫人……夫人快不行了……”

沈屹握着朱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的朱砂在奏报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快不行了?

那个蜷缩在静心阁冰冷土炕上、抱着破杯子、面如金纸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再次浮现在他眼前。除夕夜那滩刺目的血迹……柳轻烟惊惧的哭诉……还有那些仆役间流传的、越来越不堪的关于“疯妇”的流言……

一股莫名的烦躁猛地窜上心头。又是她!总是在他需要静心处理军务时,用这种“要死要活”的方式搅扰他!

门外,锦书绝望的哭喊还在继续,一声声,如同泣血的杜鹃:“……求侯爷开恩!请个大夫吧!夫人她烧得滚烫,咳得喘不上气……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啊侯爷!求您看在……看在当年……”

“够了!”沈屹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门外锦书的哭喊戛然而止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沈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压迫感十足的影子

他背着手,在书房内踱了两步,眉头紧锁,眼神晦暗不明。烦躁、厌弃、一丝被搅扰的不快……还有那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因“快不行了”几个字而掀起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最终,他停下脚步,对着门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清晰地传了出去:

“沈忠!”

“属下在!”守在门外的沈忠立刻应声

“去库房,把那匣子……上回宫里赏的百年老参,切两片。”沈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淡漠,“让府医……去静心阁走一趟。开副方子,吊着她的命。”

他刻意用了“吊命”二字,冰冷而残酷

“是!”沈忠垂首领命,没有半分迟疑

门外的锦书,在听到“百年老参”和“府医”时,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然而,沈屹最后那句“吊着她的命”,却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所有的希望,冻得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吊命……

仅仅只是吊命……

不是救治,不是怜惜,只是如同对待一件尚有残余价值的物件,用最昂贵的材料,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存在,避免它彻底坏掉带来的麻烦……

巨大的悲凉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锦书

她瘫软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书房内,沈屹重新坐回书案后,拿起那份被朱砂污了一角的军报,目光却似乎无法再凝聚在那些枯燥的文字上

烛火跳跃,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关于静心阁的混乱景象

府医很快被沈忠带走了,书房外恢复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沈忠回来复命,声音压得很低:“侯爷,参片和府医都送过去了。府医说……夫人是风寒入里,久病体虚,又添了肺热,情况……确实凶险。已施了针,开了方子,能不能熬过去……就看……看天意了。”他谨慎地没有提“吊命”二字

沈屹握着军报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嗯”了一声,示意沈忠退下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烛火摇曳,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份军报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晃动,最终变成一片刺目的血红——是除夕夜静心阁土炕上那片血迹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一片冰冷沉凝。他拿起朱笔,用力划掉军报上那个被污损的字迹,仿佛要连同那扰人的画面一同抹去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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