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夜色深沉。
红星图书馆的废墟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更显寂寥。肖春生裹紧棉大衣,耐心地等在后墙根下。寒风卷着地上的残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个纤细的身影准时出现,是佟晓梅。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等待,只是紧了紧围巾,走到他面前。
肖春生“为什么放弃复试?”
肖春生开门见山,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午特意去文工团打听过,佟晓梅的名字赫然在初试通过名单上,但她却没有出现在今天的复试现场。
佟晓梅低着头,脚尖蹭着地上的积雪,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要被风吹散:
佟晓梅“你比我有天赋,春生。你滑冰的样子……很有力量。”
肖春生“这不是理由。”
肖春生向前一步,目光锐利,
肖春生“文工团要的是技术,是表现力。你的动作规范,节奏感好,而且……”
他顿了顿,
肖春生“你身上有种沉静的力量,在冰上很特别。”
这是他的真心话。
佟晓梅抬起头,双眸与他对视,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佟晓梅“文工团要的是红玲那样,”
她轻轻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佟晓梅“天生为冰而生的舞者。她热情,有感染力,像一团火,站在冰场上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这是天赋,学不来的。”
肖春生“那你呢?”
肖春生追问。
佟晓梅“我?”
佟晓梅微微侧过头,望向远处军营方向隐约的灯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和笃定,
佟晓梅“战场需要既有体能又有谋略的军人——比如你,春生。”
肖春生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肖春生“体能?谋略?”
他咀嚼着这两个词,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身形上,带着明显的不信,
肖春生“就凭你?”
佟晓梅没有立刻反驳。她沉默了几秒,忽然弯下腰,开始解自己左脚冰鞋的鞋带。动作有些笨拙,手指冻得不太灵活。
肖春生“你干什么?”
肖春生不解。
佟晓梅没有回答,只是费力地脱下了那只沉重的冰鞋,然后是厚厚的毛线袜。在朦胧的月光下,她将赤裸的左脚抬了起来,伸到肖春生面前。
肖春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只见那纤细的脚踝上方,靠近小腿骨的位置,赫然盘踞着三道深可见骨的磨痕!伤痕是暗红色的,边缘还有些微微的肿胀和发炎,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那是长期高强度训练,冰鞋反复摩擦、压迫留下的印记,是汗水、泪水甚至血水凝结成的勋章。
佟晓梅“看到了吗?”
佟晓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佟晓梅“热情和感染力是天赋,但坚韧和付出是选择。我能做到刻苦训练,我能忍受这些疼痛,是因为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战场需要的坚韧和毅力,我也有。”
她放下脚,慢慢穿上袜子和冰鞋,动作缓慢却坚定,
佟晓梅“但红玲不一样。冰场是她发光的地方,那是她的路。而我……”
她重新看向肖春生,目光清澈而坚定,
佟晓梅“我相信我的战场,在别处。你比她,比我,都更适合穿上那身军装,去真正的战场。”
寒风卷着雪沫吹过,肖春生看着眼前这个单薄却挺直了脊梁的姑娘,看着她脚踝上那狰狞的伤痕,听着她平静话语下蕴含的巨大力量和自我牺牲的决心,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敬佩,心疼,还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终于明白,她放弃名额,并非退缩,而是一种清醒的认知和更深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