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的啼叫透过窗棂,在寂静的静室里回荡。
林清玄以为玄渊早已睡熟,指尖刚要从他发顶移开,怀里的小身子却突然颤了颤。
“唔……”玄渊在梦魇中蹙紧眉头,小拳头死死攥住林清玄的中衣,赤红的睫毛剧烈颤动,“别……别打碎……”
像是被什么可怕的记忆攫住,他的呼吸骤然急促,小脑袋在林清玄胸口不安地蹭着,鼻尖溢出细碎的呜咽。林清玄心中一紧,连忙将他抱得更紧,用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玄渊,师尊在呢。”
这安抚似乎起了作用,玄渊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只是依旧像只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温热的吐息透过衣料传来,在微凉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清玄借着长明灯的微光,瞥见他腕间若隐若现的月牙形印记——那痕迹比白日里更明显些,像一枚被岁月磨平棱角的残玉。
“魔渊……星石……”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原主记忆里的碎片,指尖忽然触到自己锁骨处——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痕,是原主闭关时灵力反噬留下的,此刻竟隐隐发烫,与玄渊腕间的印记形成微弱的共鸣。
林清玄猛地回神,甩甩头把这荒诞的联想抛开。
他一个现代社畜,怎么可能和传说中的魔渊扯上关系?或许只是孩子做了噩梦,而他自己太过紧张罢了。
怀中的玄渊忽然咂了咂嘴,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软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师尊……糖糕……”
林清玄失笑,指尖划过他沾着糖霜的嘴角,心里那点因穿越而来的惶恐,竟在这声梦呓中悄然散去。
他低头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就算前路未知,此刻能抱着这团小小的温暖,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第二日清晨,林清玄是被鼻尖的痒意弄醒的。
玄渊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小脑袋埋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嘴角还挂着晶亮的口水。
林清玄刚想抬手擦掉,就见他睫毛颤了颤,赤红的眸子在晨光中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玄渊猛地瞪大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弹坐起来,小脸上写满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你……你怎么在本座床上!”他梗着脖子嚷嚷,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林清玄挑眉:“这是师尊的床。”
玄渊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雕花木床、月白帐幔,还有身上那件明显改过的中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糖糕、温暖的怀抱、还有昨晚那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噩梦……他下意识摸向腕间,月牙形印记已隐去,只有林清玄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萦绕在鼻尖。
“哼,凡人的床果然硬邦邦的!”他扭过头去,小身子却悄悄往床沿挪了挪,像是想离林清玄远些,又舍不得那点残留的暖意。
林清玄没拆穿他的口是心非,起身披了件外袍:“醒了就起来吧,带你去见见其他师兄师姐。”
“我不去!”玄渊立刻拒绝,想起昨日慕寒那冰冷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跟看怪物一样!”
这话让林清玄动作一顿。
他走到窗边,看着演武场上正在练剑的弟子们——他们的目光时不时飘向静室方向,带着好奇与探究,却又在触及他视线时慌忙移开。
这场景像极了原主记忆里的日常,只是如今,这份“孤立”里又多了个小小的他。
“他们只是不熟悉你。”林清玄转过身,走到床边蹲下身,平视着玄渊的眼睛,“就像师尊刚来的时候,他们也觉得师尊很奇怪。”
玄渊狐疑地眯起眼:“真的?”
“自然是真的。”林清玄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炸毛的头发,“不信的话,师尊带你去见二师姐,她做的糖葫芦可甜了。”
“糖……糖葫芦?”玄渊的眼睛瞬间亮了,舌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昨天的糖糕甜味似乎还残留在味蕾上。
但他很快又板起小脸,装作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那、那你得先给我十串!”
“好,十串。”林清玄笑着应下,看着孩子别扭地爬下床,心里那块因“魔修嫌疑”而沉甸甸的石头,竟轻了许多。
两人走到膳堂时,正赶上弟子们用早膳。
苏软软第一个发现他们,捧着粥碗的手激动得差点打翻:“呀!师尊!这就是您昨天捡回来的小师弟吗?好可爱呀!”
她话音未落,就拿着颗糖渍梅子凑到玄渊面前,眼睛里闪着星星:“小师弟,姐姐给你糖吃呀~”
玄渊警惕地往后缩,却被林清玄轻轻推了推。
他别扭地接过梅子,小声嘟囔:“……谁要吃你的糖。”但指尖刚触到那甜腻的触感,就忍不住偷偷塞进了嘴里。
沈知言摇着一把粉色的折扇凑过来,眼睛在玄渊腕间扫过,笑眯眯地开口:“小师弟这红眼睛可真特别,像极了……”
“像极了灵山上的红宝石!”林清玄不动声色地打断他,将玄渊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玄渊,快叫人。”
玄渊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依次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慕寒、一脸好奇的苏软软、笑里藏刀的沈知言,还有靠在一旁墙上打盹的花无缺,最后落在抱着凤凰神兽的凤瑶身上。他抿了抿唇,极轻地喊了声:“……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姐。”
声音细若蚊蝇,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慕寒,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顿,看向玄渊的目光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林清玄欣慰地摸了摸玄渊的头,刚想坐下用膳,就听见花无缺懒洋洋的声音:“师尊,这小师弟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小师弟’吧?”
“他叫玄渊。”林清玄回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玄渊身上。
四师兄花无缺斜倚在廊柱上,锦袍上的金线随动作流淌出细碎的光。
他抬眼时,桃花眼尾那抹天然的红晕恰好被晨光镀上暖边,明明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像带着钩子——眼波先掠过玄渊腕间,再慢悠悠爬上他的脸,最后停在翘起的唇角,勾得苏软软手里的粥勺“当啷”掉进碗里。
“小师弟这眼睛生得别致。”
他指尖绕着腰间钱袋的流苏,金片碰撞声混着拖长的尾音,“倒像我昨儿在凡间赌坊见到的红翡——”桃花眼突然眯起,眼尾红晕深了几分,“就是少了点煞气压场。”
玄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四师兄总爱穿艳色衣裳,连束发玉冠都雕着半开的桃花,偏偏眨眼时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明明是男子,却比魔渊宫的魅魔还勾人。
方才那一眼,玄渊甚至从他眼底晃过一丝与自己同源的、俯视猎物的戏谑。
“四师兄又去赌坊了?”沈知言立刻接话,竹骨折扇转得哗啦响,“我瞧你腰间新挂的和田玉,倒像是城东玉铺老板哭着送你的?”
花无缺慢条斯理抚了抚衣摆暗纹,突然欺近沈知言,桃花眼几乎要贴上对方鼻尖:“什么送,那叫‘以棋会友’赢来的——”
他故意压低声音,尾音擦过沈知言耳廓,“就像知言你‘借’我的‘墨竹吟’扇子,说是临摹符箓,实则想模仿我的扇风手法?”
玄渊别过头,偷偷拽了拽林清玄的袖子。
“师尊,”他用气音说,“那个花无缺……眼睛像狐狸。”
林清玄替他擦去嘴角糕屑,嘴角微微勾起。
花无缺指尖转着扇子,金片流苏在晨光里划出细碎弧线。
他忽然倾身靠近玄渊,桃花眼尾的红晕几乎要滴下来:“小师弟觉得我像狐狸?”温热的气息裹着淡淡的龙涎香拂过耳畔。
玄渊小跑进林清玄怀里,小声叫着“师尊。”
“四师兄莫要逗他。”林清玄将玄渊护着,扇骨轻敲花无缺腕间,“用膳吧。”
慕寒默默将一碟酱牛肉推到玄渊面前,青瓷碟沿还沾着昨夜新磨的剑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