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的铁板被掀开时,傅斯年正盯着周予白的手腕发怔。那圈红痕像是烧进皮肤里的烙印,随着男人抓他力道的加大而泛起青紫。
“你他妈松手!”傅斯年甩了两下胳膊,没挣脱。他后背抵着冰冷的铁柜,能闻到周予白身上混着血味的松木香。这味道和三年前火灾那天一样,只是那次是那人把他从火场里拖出来,这次却是要把他掐死。
周予白喘得更重了,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抓住你吗?”
“因为你疯了。”傅斯年嗤笑一声,指尖在裤兜里摸索扫描仪。电量15%——撑不了多久。
谢临的声音忽然压低:“别动。”
铁门外的脚步声停了。金属锁链哗啦作响,像有人正在撬门。傅斯年浑身绷紧,看见周予白眼角的泪光晃了晃,又凝成冰碴。
“他们来了。”周予白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道扭曲的弧度,“正好,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棋盘。”
话音未落,整间档案室的灯光猛地熄灭。应急灯闪了两下,投下血红的光影。傅斯年瞳孔骤缩——那光影照在周予白脸上,竟显出一张诡异的脸谱轮廓。
“你……”傅斯年喉咙发干,刚要开口,却被周予白一把搂住腰拽进怀里。
男人的胸膛滚烫,贴着他心口的疤痕发烫。傅斯年本能地挣扎,却被箍得更紧。他听见周予白在他耳边轻笑,气息扫过耳垂,“怕了吗?”
“你神经病。”傅斯年咬牙,抬膝顶他腹部。周予白闷哼一声,却趁势把他按在柜门上。金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震得两人耳膜发痛。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周予白一只手扣着他手腕,另一只手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蓝紫色疤痕裸露出来,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心口,“看清楚了,这才是我们的开始。”
傅斯年愣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疤痕,而是某种符号的形状。他曾在谢临给的U盘里见过类似的图案,但当时以为是装饰纹路。现在看来,那分明是某种编码。
“你……也是实验体?”傅斯年声音发颤。
“我们都是。”谢临突然插话。他不知何时爬出了通风口,正蹲在柜顶俯视两人,“只不过,我是失败品。”
“你闭嘴。”周予白抬头瞪他一眼,眼神狠戾,“你早就该死在那场火里。”
空气骤然凝固。
傅斯年感觉胸口发闷,像是有团火在烧。他忽然想起那个模糊的画面——浓烟中有人把他推出窗外,自己却被困在火海。那个人是谁?
“你是谁?”傅斯年盯着周予白的眼睛问。
男人眼神晃了晃,手劲松了些许,“你说呢?”
就在这时,铁门轰然炸开。强光刺入,照见三个纠缠的人影。
“A-0405,回收程序启动。”机械音冰冷响起。
周予白猛然转身,把傅斯年护在身后。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重新长出了骨头。
“跑。”他低声说。
傅斯年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地上散落的纸片,突然伸手捡起一张。那是烧剩的出生证明残角,上面有个模糊的日期:1987.4.5。
和他胸前的银杏胸针背面刻的一模一样。
“你们到底是谁?”傅斯年声音发冷。
周予白没有回答。他反手抽出一把匕首,刀刃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他朝门口的人影掷出匕首,紧接着拽着傅斯年冲向另一侧的小门。
“别回头!”他吼。
傅斯年踉跄着跟上。身后传来谢临的声音:“小心左侧!”
话音未落,一枚麻醉弹擦着傅斯年耳边飞过,钉进墙壁。蓝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咳咳……”傅斯年捂住口鼻,被周予白拽着一路狂奔。走廊像迷宫似的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进去!”周予白一脚踹开门,把傅斯年推进去后反手锁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高处的气窗透进来。傅斯年喘着气,靠墙滑坐在地上。他望着对面的男人,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周予白额头的血还在流,顺着下颌滴在衣领上。他解开外套扣子,露出心口的疤痕。那符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现在你知道了。”他哑声说,“我们不是棋子,是祭品。”
傅斯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你是来救我的?”
周予白愣住。
“三年前把我推出窗外的是你吧?”傅斯年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现在又要拉我下地狱?”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没想……”
“你就是想。”傅斯年打断他,伸手触碰他心口的疤痕。皮肤滚烫,却让人心寒,“你从来就没打算放过我。”
周予白猛地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那你逃啊!为什么不逃?”
“因为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傅斯年盯着他眼睛,嘴角扬起冷笑,“我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疼得要死。”
男人瞳孔剧烈收缩。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周予白忽然松开他,转身走向角落的工具箱。
“给你三分钟。”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把枪,扔给傅斯年,“要么杀了我,要么跟我一起逃。”
傅斯年接住枪,手指抚过扳机。
“你不该给我选择的机会。”他轻声说,抬枪对准男人心口的疤痕。
周予白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选后者。”
枪声未响,门却被撞开。谢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握着个黑色装置。
“游戏该结束了。”他说。
傅斯年却笑了,“不,才刚开始。”
谢临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手里装置的红光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倒影。周予白没动,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刻。
“你还不知道真相。”谢临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像是砂纸磨过金属,“他们一直在改写我们的记忆。”
傅斯年握紧枪,指节发白。他盯着周予白心口那片蓝紫色疤痕,突然想起三年前火灾那天的灼热感——有人把他推出窗外,自己却被困在火海。
“那你呢?”他问谢临,“你记得什么?”
“太多。”谢临咬牙,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他们以为把我烧成了灰,可我回来了。带着他们最怕被揭开的秘密。”
周予白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够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月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道道细碎的伤痕。不是疤痕,是新鲜的血迹。
“你现在杀了我,或者跟我一起逃。”他看着傅斯年,眼神平静得可怕,“选一个。”
傅斯年冷笑,“你当我是傻子?”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而且来得很快。
谢临脸色一变,“他们来了。”
周予白却笑了,“正好。”
他猛地扑向傅斯年,枪口偏移,子弹擦着天花板飞过。火花四溅,照亮了整间屋子——墙角堆着几个黑箱子,上面印着军用编号。
傅斯年被他按在墙上,呼吸急促,“你疯了?!”
“我只是不想再等了。”周予白低声说,手指扣住他手腕,力道比之前更狠,“你以为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解释?”
“我不信你!”傅斯年咬牙,挣扎着要推开他。
周予白忽然松了手,退后一步。他看着傅斯年,眼神复杂,“那你就留下来,让他们把你重新改造成听话的实验体。”
空气凝固。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逼近,锁链碰撞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谢临看了两人一眼,低声说:“我掩护你们。”
周予白没说话,只是拽着傅斯年冲向后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作响,外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隐约有微光。
傅斯年被他拉着跑,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回头看了眼,谢临已经打开装置,红光闪烁,像是某种引爆器。
“他要干什么?”傅斯年喘着气问。
“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周予白冷笑。
轰的一声,身后炸开火光。通道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傅斯年踉跄了一下,被周予白扶住。男人的手掌粗糙,却稳得像铁钳。
“别回头。”他说。
这一次,傅斯年没有反驳。
他们跑过通道,尽头是一扇铁梯。周予白率先爬上去,伸出手拉傅斯年。
“抓紧。”他说。
傅斯年犹豫了一秒,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指尖触到他的那一刻,男人的手抖了一下。
“你怎么……”傅斯年皱眉。
“没事。”周予白打断他,继续往上爬。
月光从上方的出口洒下来,照出一片空旷的废弃停车场。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
周予白跳下来,伸手扶傅斯年。男人的手还是烫的,像发烧一样。
“你发烧了?”傅斯年皱眉。
“闭嘴。”周予白低声说,转身就走。
傅斯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映出男人单薄的身影。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句话。
“我们都是祭品。”
“你到底是谁?”他问。
周予白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你不记得了。”他说,“但我知道。”
“什么意思?”傅斯年上前一步。
男人没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杏胸针,轻轻放在地上。
和傅斯年胸前的一模一样。
“走吧。”他低声说,“天快亮了。”
傅斯年愣在原地,看着那枚胸针。月光下,它泛着微弱的光。
像是某种信号。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周予白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跟上来。”
傅斯年没动。
男人叹了口气,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等一下!”傅斯年喊。
周予白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风卷起地上的灰尘,模糊了视线。
警笛声越来越近,像是催命符。
傅斯年低头看着那枚胸针,心跳如擂鼓。
他终于弯腰捡起它,追了上去。
夜色深沉,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