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他忽掐住她后颈，强迫她望向铜镜。镜中少女面色惨白，发丝凌乱，脊背蜿蜒着暗红刑痕，宛如雪地里盛开的曼珠沙华。“杖刑时断了两根肋骨都不哭，此刻倒娇气？”
她盯着镜中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那眼底蛰伏着深渊般的暗涌。她终于开口，声音如碎冰相击：“为何……保我？”
玄翊未答，只将药瓶掷入鎏金暖炉。药液遇热腾起，香气弥漫——琥珀沉厚，龙脑清冽，夹杂一丝极淡的苦杏之味。他扯过织金蟒纹斗篷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躯，指尖不经意抚过她锁骨处的月牙胎记。
“本宫说过了，缺个能辨香识药的女史。”他语调如常，却字字如刃，“你若活下来，便替我做这件事。”
她闭眼，血泪滑落。她明白，这不是救赎，而是一纸以命换命的契约。他救她，非因怜悯，而是因她能识毒、辨香、知秘。她是他手中一柄未开锋的刀，可用，亦可弃。
“宣和香……”她忽又开口，声音微弱，“殿下既有此香，可知它遇寒毒则味转苦杏？”
玄翊动作一顿，侧首看她。
“当年祖父进贡三丸，一存御前，一入内库，一……”她顿了顿，“一随宸妃灵柩下葬。殿下手中这一丸，从何而来？”
室内骤静。炭火噼啪，映得他侧脸明暗交错。他缓缓抬手，指尖抚过她耳后碎发，低语：“孺子不可教也…。”
她心头一紧，后半句她已明了。
“聪明人命短。”他收回手，转身欲走。
她忽出声：“殿下留步。”
玄翊止步，未回头。
她盯着他背影，一字一句：“若奴婢衷心追随，殿下是否可愿……查震国公案？”
他肩线微凝。
半晌，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寒潭深水：“你有何筹码与本宫谈条件？”
她呼吸一滞。
他走近，俯身，指尖轻点她眉心：“你以为贵妃想杀你？她不敢。真正想你死的人，从不在明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耳语，“而本宫……能让你活。”
她睁眼，望进他眸中。那里面没有慈悲，没有温情，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权谋之海。她终于明白——他不是来救她的，他是来与她交易的。她以命为注，换一线生机；他以庇护为饵，换一个能识破香中秘、药中毒的棋子。
“奴婢愿供殿下驱使。”她声音极轻，字字清晰。
玄翊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覆于她掌心。她低头，见帕中裹着一物——半枚残玉，边缘锋利，纹路正是那血色螭纹。
“收好。”他道，“这是你祖父之物，也是信物。”
她握紧残玉，指腹摩挲纹路，仿佛触到祖父临终前的手温。
玄翊转身，行至门边，忽又停步：“好生修养，且带本宫用你之日。”
门开，风雪涌入，旋即闭合。室内只剩炭火轻响，与她粗重的呼吸。
她低头，见掌心残玉渗出血丝，与旧血混作一处。她未擦，只缓缓将玉贴于心口。铜镜映出她苍白面容，与那枚墨玉螭龙戒指的倒影。戒指上，龙目朱砂微闪，如血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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