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殿监的香包被送到了浣衣局。宫女们起初不信，只当是摆设。可连晒了三日，霉味竟真淡了。有人悄悄问是谁做的，答说是蔺家那个。消息传回直殿监，邱嬷嬷嘴上骂着“攀高枝”，却偷偷又取了一个，挂在自己床头。
蔺云汐另将香粉掺入干花瓣，分予底层宫女。某日尚食局阿红洒扫，不慎打翻香粉，引来蜜蜂盘旋。众人惊惧，却见湿墙角落的霉斑竟渐渐干涸，虫蚁退散。消息传开，宫人争相索要，领香包的队伍排至宫墙拐角。直殿监的香包渐渐多了起来。起初只是几个老宫女偷偷来取，说是“驱秽避邪”。后来连太监们也开始挂，挂在腰带上，塞进袖中，连邱嬷嬷也默许了此事。药味压住了渠臭，连夜里巡值也少了几分难熬。
卜子安得了香包，果然日日挂在腰间，伺候师傅李广福时，闻到一股清苦药香，与寻常熏香不同，便多看了两眼。
“猴崽子从哪得的？”
“回师傅，是直殿监一个叫蔺云汐的宫婢所制。”
李广福沉吟片刻，将香包收下。次日早朝，他随侍御前，皇上鼻尖轻动，忽然道：“这香……”
李广福慌忙跪下，“这香是奴才的徒弟孝敬的，万岁爷要是不喜欢，奴才这就处理了。”
淳化帝抬眼，“闻着尚可，留着吧。”
李广福应声退下。卜子安得知，当晚便捧着一包新米送到蔺云汐房中。
十日后，叶婉清披着斗篷，悄悄推开直殿监后门。她衣襟里藏着一方手帕，已被冷汗浸透。推门时，掌心撞到门框，惊得她屏住呼吸。直殿监在宫西偏院，原是药草晾晒之所，如今归了太医院下属的杂役司管。蔺云汐正在院角翻晒草药，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她，眉梢微动，不动声色地将药簸收进屋内。
“云汐……我……”叶婉清张了张口，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全。
叶婉清坐下，袖中手微颤。蔺云汐点头，腹贴在她腕间寸关尺，脉息浮滑，指尖微凉。青瓷灯台映得两人面色都惨白。"这个数。但避子汤不应失效至此。"她竖起的两个手指被叶婉清抓出两道血痕，碾药杵"咚"地砸进菖蒲堆里。
叶婉清喉头一紧，点了点头。她早猜到了，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她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了些。
叶婉清猛地抬头：“谁会……”
“不知。”蔺云汐看着她，“但现下不能声张。”
“我……我该怎么办？”叶婉清咬住袖角，不让自己哭出声。
蔺云汐看着她，缓缓摇头。那眼神像一面镜子，照出她腹中骨肉的命途——宫中女子有孕，若非奉旨，便是死罪。
叶婉清咬住唇，指甲掐进掌心。她早该想到的。那夜玄翊没来，她饮下药汤时还觉得苦得异样，可她当时只当是药性如此。如今想来，每一口都像是吞了刀片。
“你得拿个主意。”蔺云汐松开手，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张废纸，用炭条写下三个名字：红花、牛膝、桃仁。她将纸折成窄条，塞进叶婉清袖中，“三日内服下，每日一煎，莫超时日。若再拖，药力难及，反伤性命。”
叶婉清攥着那纸条，指节发白。她知道这是救命的方子，可她也清楚，这药一喝，肚子里的命就没了。
“云汐……”她忽然抬头，眼眶通红，“你说……这孩子，是不是不该来？”
蔺云汐一怔，看着她，良久才道：“不是它不该来，是你不该留它。”
“可他是玄翊的孩子……”叶婉清声音发颤，“他……还不曾娶正妻。若我生下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是他头一个骨血……将来，将来或许……”
“或许什么？”蔺云汐打断她，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或许你能母凭子贵？婉清，你醒醒！宫规在上，未奉旨而孕，私产皇子，轻则贬为贱役，重则杖毙，连累家人九族！你若不想活，也别连累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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