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实验体基地

从那里回来后，两人就被分开去做任务。

纪星年在进入荒废的实验体研究基地时，看到那些试验体，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在精神海中突然冒出了个声音:

“我们等你好久了，王。”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时，纪星年的指尖还停留在实验体研究基地的金属门把上。门内是排列整齐的培养舱，淡绿色的营养液里漂浮着形态各异的“试验体”——有的长着虫族的复眼，却有着人类的四肢；有的脊背凸起暗绿色的甲壳，指尖却握着半块锈蚀的军牌。

太阳穴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进神经。纪星年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舱壁上，视野里的培养舱开始扭曲、重叠，最终变成一片翻滚的猩红。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炸响在精神海里，带着无数人重叠的、嘶哑的共鸣：

“我们等你好久了，王。”

纪星年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找回一丝清明。

纪星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些被遗失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温以安消失时那缕白烟，根本不是爆炸的余烬，而是某种基因解体的征兆；他自己肩膀上的伤疤，每次阴雨天都会泛起暗红色的纹路；祁璟言总说他的体温比常人高，其实那是实验体特有的体温……

不……”他后退着摇头，后背撞在主控台的按钮上。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基地，所有培养舱的玻璃同时亮起红光。试验体们开始嘶吼，撞向舱壁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敲在纪星年的神经上：

“王，你也该想起这些被遗忘的事情。”

纪星年的视线落在主控台的屏幕上，那里自动跳出一份档案——【纪星年，代号“0”，父母为蓝星基因研究员，自愿将其胚胎植入特殊DNA……】

原来他从出生起，就是个实验品。温以安的死，不是意外，是实验体觉醒的催化剂。

精神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汹涌，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力量拖入深渊时，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是那枚用温以安狗牌熔铸的戒指，正烫得像团火。

“年年，我真的好喜欢你，但我现在更想你。”

一个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混沌，是温以安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王，曾经他们利用你，把你当武器！只有我们才是同类！”精神海里的嘶吼变得尖锐。

纪星年愣在原地。

是啊，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在意过他，只有利用。就算有人真正在意过他，那也是片刻的温存。

“是啊……”纪星年喃喃自语，指尖抚过脖颈间滚烫的戒指，那温度像是在灼烧他的皮肤，却烧不散心底突然涌起的寒意。

他想起父母留下的那封加密信，里面只写了“为了人类存续”六个字，字字冰冷，像在解释他们为何要将亲生儿子变成实验品。想起军校里那些看似亲近的同学，在他拿到战术第一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忌惮。想起祁璟言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或许从一开始，对方接近他，就带着监视的任务。

只有温以安。

那个会抢他饭盒里的排骨、会在他被罚时偷偷递水、会傻笑着说“年年，我罩你”的少年，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把他当纪星年。

可他已经死了。

精神海里的声音像是抓住了破绽，愈发汹涌地钻进意识：“你看，连唯一在意你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们，只有同类才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培养舱的玻璃接连碎裂，试验体们嘶吼着逼近，暗绿色的黏液在地面汇成小溪，却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停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又像是在等待他的指令。

纪星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基地的灰尘，虎口处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手腕内侧，那道小时候被温以安拉着爬树蹭出的疤，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

这双手，既扣动过扳机守护防线，也在实验体的基因里藏着毁灭的密码。

纪星年的目光扫过一具试验体手里的锈蚀军牌，上面模糊的字迹，像极了黑渊防线牺牲士兵的编号。他突然想起温以安最后那句“我真的好喜欢你”，少年人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根本没提什么人类存续，也没说什么实验体觉醒，只是纯粹的、笨拙的喜欢。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祁璟言的消息，只有三个字：“我到海昀星了。”

海昀星是祁璟言前往的地方。

那里曾经有着许多的海水，只不过现在全都是污水。

纪星年没有回，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通讯器的屏幕彻底暗下去时，纪星年眼前的猩红突然开始旋转，像被卷入一个粘稠的漩涡。试验体们的嘶吼声越来越远，脖颈间的戒指烫得像要烧穿皮肉，最后只剩下温以安那句“我真的好喜欢你”在耳边回响，一遍比一遍微弱。

他向前踉跄了一步，膝盖重重磕在主控台的棱角上，却没感觉到疼。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试验体们暗绿色的眼睛——那些眼睛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注视，像在看一个即将坠落的同类。

然后，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

海昀星的污水漫过祁璟言的作战靴，腐蚀性的液体在靴底嘶嘶作响，冒出白烟。他看着通讯器里纪星年始终未读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他抬头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