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校园广播刺破了黎明的寂静。
"请学生会全体成员立即到会议室集合，重复，请学生会全体成员立即到会议室集合。"
柯瑾年合上手中的《大学物理》，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起身向会议室走去。推开门的瞬间，他注意到校长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祁阳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耳钉，黑色T恤外套了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在清一色整齐校服的学生会成员中格外扎眼。
"人都到齐了。"校长环视一周，"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一个重要活动——下个月将举办明德高中校园文化艺术节。"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柯瑾年翻开笔记本，迅速记下要点。
"这次艺术节将与往年不同，"校长继续说，"我们将邀请市内几所重点高中参与，教育局领导也会到场。因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柯瑾年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校长期待的目光。
"柯瑾年，你作为学生会会长，将担任总负责人。考虑到活动规模，学校决定抽调有特长的学生协助。"校长转向祁阳，"祁阳，你的美术老师推荐你参与艺术节的美术设计工作。"
祁阳挑起眉毛："我？"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苏雨晴猛地站起来："校长，艺术节这么重要的活动，让一个刚转学来的学生参与是否..."
"这是美术组老师的专业判断。"校长打断她，"祁阳同学在绘画方面有特殊才能。柯瑾年，你有意见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柯瑾年。他看向祁阳，后者正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回望着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没有意见。"柯瑾年平静地说，"只要祁阳同学愿意认真对待这项工作。"
祁阳夸张地行了个礼："遵命，会长大人。"
会议结束后，柯瑾年在走廊上叫住了祁阳："我们需要谈谈艺术节的事。"
"现在？"祁阳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上课。"
"放学后，美术教室。"柯瑾年简短地说完，转身离开。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柯瑾年收拾好书包，向美术教室走去。推开门时，他惊讶地发现祁阳已经在那里了，正站在画架前调色。
"你来了。"祁阳头也不回，"我有个想法。"
柯瑾年走近，看到画架上是一幅半完成的抽象画，大胆的色块和线条交织在一起，充满张力却又不失和谐。
"这是...?"
"艺术节主视觉的概念图。"祁阳放下调色板，"我想打破往年的传统模式，用更现代的风格表现'碰撞与融合'的主题。"
柯瑾年皱眉："校长强调过，这次艺术节要庄重得体。去年的简约风格就很合适。"
"简约？"祁阳嗤笑一声，"你是指无聊吧。一堆方框和直线，像Excel表格一样。"
"那是经典设计。"柯瑾年的声音冷了下来，"易于识别且符合大众审美。"
"艺术不是用来'符合大众审美'的。"祁阳转过身，直视柯瑾年，"它应该挑战常规，激发思考。"
两人僵持不下，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噼啪作响。
"好吧。"柯瑾年突然说，"说服我。"
祁阳眨了眨眼："什么？"
"给我一个既创新又符合艺术节定位的方案。"柯瑾年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用你的专业说服我，而不是靠耍酷。"
祁阳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拿起素描本，快速画了几笔："看，我们可以保留传统的框架结构，但在核心视觉元素上突破——比如把校徽解构重组，用更活泼的色彩系统，但控制在三种主色以内..."
柯瑾年凑近看他的草图，惊讶于祁阳对传统元素的尊重与创新之间的平衡把握。那些线条在他笔下仿佛有了生命，既保持了明德高中的庄重感，又注入了青春的活力。
"这个字体设计..."柯瑾年指着一处细节。
"融合了书法和现代无衬线体的特点。"祁阳解释道，"既有文化底蕴又不显得老气。"
柯瑾年不自觉地点头："主海报可以沿用这个风格，但邀请函需要更正式一些。"
"简单，我们做两个版本。"祁阳迅速画出另一个设计，"同一套视觉系统，只是调整一下配色和排版密度。"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讨论了近两小时。窗外的天色渐暗，美术教室里只剩下他们和几盏孤独的日光灯。
柯瑾年看了看表："我们该回去了。明天把方案提交给美术组老师审核。"
祁阳伸了个懒腰："饿死了。学校门口有家面馆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
柯瑾年愣了一下："我...还有学生会的工作。"
"得了吧，会长大人也要吃饭。"祁阳已经收拾好画具，"我请客，算是为今天没吵架庆祝。"
最终，柯瑾年还是跟着祁阳去了那家小小的面馆。油腻的桌子，嘈杂的环境，与柯瑾年平时去的安静餐厅截然不同。但当他吃下第一口热腾腾的牛肉面时，不得不承认味道确实不错。
"怎么样，比你那些高档餐厅强吧？"祁阳得意地问。
柯瑾年没有回答，但他吃完了整碗面，甚至喝了几口汤。祁阳看着这一幕，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方案顺利通过了美术组老师的审核。接下来的两周，柯瑾年和祁阳不得不频繁合作，完成艺术节的各种准备工作。
柯瑾年惊讶地发现，一旦投入到工作中，祁阳就像变了个人——专注、细致、不知疲倦。他会为一个色块的明度调整十几次，会为了找到最合适的字体翻阅大量资料，甚至会主动留下来加班。
"没想到你这么认真。"一天深夜，柯瑾年在学生会办公室找到还在修改设计稿的祁阳。
祁阳头也不抬："画画是我唯一不搞砸的事情。"
柯瑾年默默放下一杯热牛奶："别熬太晚。"
艺术节前三天，整个学校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柯瑾年几乎住在了学生会办公室，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凌晨两点，他揉着酸痛的脖子，发现美术教室的灯还亮着。
推开门，他看到祁阳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几十张草图。他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却还在专注地调整舞台背景的设计。
"你应该休息了。"柯瑾年说。
祁阳吓了一跳，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线："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柯瑾年蹲下身，捡起几张草图："这些已经很完美了。"
"还不够好。"祁阳摇摇头，"舞台背景需要更有冲击力，但又要给表演留出空间..."
柯瑾年突然拿起一张干净的纸，迅速画了几笔："如果这样呢？主视觉集中在两侧，中间留白但用光影效果填补..."
祁阳凑过来看，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碰在一起。柯瑾年能闻到祁阳身上淡淡的颜料味和一丝薄荷烟的气息。
"这...确实不错。"祁阳难得地承认，"没想到你也会画画。"
"只是略懂一点。"柯瑾年轻声说。实际上，他从小接受过系统美术教育，只是从未在人前展示。
祁阳突然笑起来："你知道吗，我们合作得还不错。"
柯瑾年没有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扬。
艺术节前一天，一场灾难发生了。运送主舞台装置的卡车在路上遭遇事故，精心制作的立体背景板全部损毁。
"怎么办？"苏雨晴急得快要哭出来，"明天就要用了，现在重做根本来不及！"
学生会成员乱作一团。柯瑾年紧锁眉头，快速思考着应急方案。就在这时，祁阳站了出来。
"给我看原始设计图。"他的声音异常冷静。
柯瑾年把图纸递给他。祁阳仔细研究了几分钟，然后抬头："我能解决，但需要人手和材料。"
"你需要什么？"柯瑾年问。
"泡沫板、颜料、美工刀...还有至少五个帮手。"祁阳已经开始在纸上勾画修改方案，"我们可以用拼贴的方式重新构建，虽然立体感会减弱，但加入一些光影技巧可以弥补。"
柯瑾年立即组织人手，按照祁阳的要求准备材料。整个下午和晚上，祁阳带领团队在美术教室紧急赶工。柯瑾年协调完其他事务后也加入了他们，按照祁阳的指示切割泡沫板、调配颜料。
凌晨四点，当最后一块修复好的背景板完成时，所有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上。祁阳的脸上沾满了颜料，T恤被汗水浸透，但眼睛亮得惊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苏雨晴看着修复好的背景板，声音里充满敬佩，"看起来比原来的设计还要好。"
祁阳咧嘴一笑："危机激发潜能嘛。"
柯瑾年递给他一瓶水："谢谢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
艺术节当天，阳光明媚。校园里人头攒动，各校代表和教育局领导都对明德高中的艺术节赞不绝口。主舞台的背景设计尤其受到好评，甚至有几所学校的老师前来询问设计理念。
闭幕式结束后，学生会组织了一场小型庆功宴。大家吃着披萨，分享着筹备期间的趣事。苏雨晴举着可乐站到椅子上："我提议，为我们最辛苦的两个人干杯——柯瑾年和祁阳！"
众人欢呼。祁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柯瑾年则保持着惯有的冷静，但耳尖微微发红。
"说真的，"一个学生会成员笑着说，"瑾年，我一直觉得你太完美了，完美得有点无聊。没想到你和祁阳这种'问题学生'能合作得这么好。"
柯瑾年还没开口，祁阳突然站起来："喂，什么叫'这种问题学生'？再说了，柯瑾年哪里无聊了？他是我见过最..."他突然停住，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有原则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善意的起哄。柯瑾年惊讶地看着祁阳，后者避开他的目光，假装对披萨盒产生了浓厚兴趣。
庆功宴结束后，柯瑾年和祁阳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柯瑾年突然说。
"谢我什么？"
"为我说的话。"
祁阳耸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他顿了顿，"其实你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那天晚上你画的草图，很有想法。"
柯瑾年微微一笑："你也是。工作起来的你和平时判若两人。"
"彼此彼此。"祁阳撞了一下柯瑾年的肩膀，"严肃会长私下里还挺幽默的。"
他们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灯的数字一秒一秒跳动。
"下周一见。"绿灯亮起时，柯瑾年说。
"嗯，下周一见。"祁阳挥挥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柯瑾年站在原地，看着祁阳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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