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七点，柯瑾年家的门铃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他放下手中的英文原著，皱眉走向门口——这个时间不该有访客。
透过猫眼，他看到父亲站在门外，西装笔挺，面色阴沉。这很反常，父亲通常会在办公室工作到中午才回家。
"爸？"柯瑾年拉开门，"您不是去出差了吗？"
柯父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客厅，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目光扫过儿子整齐的书桌、摊开的书本和冒着热气的绿茶，最后定格在柯瑾年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上。
"解锁。"父亲伸出手，声音冷硬如铁。
柯瑾年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什么？"
"我说，解锁你的手机。"父亲一字一顿地重复，"现在。"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柯瑾年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这是我的私人..."
"别跟我谈隐私！"父亲突然提高音量，吓得柯瑾年肩膀一颤，"马主任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和一个有暴力前科的问题学生厮混在一起？逃课？撒谎？这就是你回报我们期望的方式？"
柯瑾年的喉咙发紧："祁阳不是..."
"解锁！"父亲拍案而起。
最终，柯瑾年机械地输入密码，将手机递了过去。父亲粗暴地翻看着聊天记录，眉头越皱越紧。柯瑾年突然意识到——那些深夜的闲聊，祁阳发的搞笑表情包，自己罕见的表情符号回复，甚至还有几张两人在秋游时的合照...全都赤裸裸地展现在父亲眼前。
"'今天记得带创可贴，你这个笨蛋总是磕磕碰碰'？"父亲念出一条消息，声音里充满嘲讽，"什么时候我儿子成了别人的保姆？"
柯瑾年的耳根烧了起来："他只是..."
"'昨晚又失眠了？我给你画了只数羊的漫画'？"父亲继续念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无聊的对话占用了你多少学习时间？难怪辩论赛会输！"
"那只是一次失误！"柯瑾年的声音突然提高，"而且和祁阳没关系！"
父亲猛地将手机摔在沙发上："从今天起，断绝和这个祁阳的一切来往。"
"什么？不..."
"要么照做，要么立刻转学。"父亲的声音不容置疑，"你自己选。"
柯瑾年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心上。最终，他垂下眼睛："...知道了。"
父亲离开后，柯瑾年机械地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祁阳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祁阳昨晚发的：「明天要不要去新开的那家漫画咖啡馆？据说有原版《灌篮高手》手稿展！」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该回复什么。告诉祁阳父亲禁止他们来往？还是编个借口搪塞过去？
最终，柯瑾年只是关掉了屏幕，将手机扔到床上。
周一早晨，柯瑾年提前一小时到校。他放了一盒祁阳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牛奶在他课桌里，还有一张字条：「最近有些事要处理，可能没法及时回消息。——K」
上课前十分钟，祁阳晃进教室，耳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看到课桌里的东西，他眼睛一亮，转头对柯瑾年露出灿烂的笑容："谢啦，会长大..."
他的笑容在看到柯瑾年刻意回避的目光时僵住了。祁阳皱起眉，打开字条快速浏览，表情逐渐阴沉。
整个上午，两人之间的气氛凝重得几乎实质化。柯瑾年能感觉到祁阳时不时投来的困惑目光，但他强迫自己专注于黑板，不敢回应。
午休铃声一响，祁阳立刻拽住柯瑾年的手腕："出来谈谈。"
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祁阳的卷发。他靠在栏杆上，直视柯瑾年："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柯瑾年盯着远处的地平线，"最近很忙。"
"忙到连消息都不回？"祁阳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尖锐，"昨天我发了五条，你一条都没回。"
柯瑾年的指甲陷入掌心："...嗯。"
"什么叫'嗯'？"祁阳上前一步，"我们不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柯瑾年心里。是啊，他们只是朋友。那个观景台上差点发生的吻，那些共度的深夜，那些分享的秘密...都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互动吗？
"我父亲不希望我分心。"柯瑾年最终说，"高三了，该专注学习。"
祁阳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所以我是那个让你'分心'的坏影响？"
"我没这么说。"
"但你是这么想的。"祁阳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懂了。"
他转身要走，柯瑾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祁阳..."
"放开。"祁阳甩开他的手，眼中闪烁着柯瑾年从未见过的冷光，"祝你考上理想大学，会长大人。"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柯瑾年回归了那个完美学生的形象——上课、学生会、图书馆、回家，周而复始。祁阳则变本加厉地叛逆，迟到早退，上课睡觉，甚至公然顶撞老师。
两人曾经的互动仿佛从未存在。柯瑾年依然每天提前到校，但不再在祁阳桌子里放早餐；祁阳依然画漫画，但再也不分享给任何人看。
最痛苦的是每天必须坐在彼此旁边的那四十分钟。柯瑾年能闻到祁阳身上熟悉的柑橘香水味，能看到他画画时微微蹙眉的表情，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搭话。
周四下午，柯瑾年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文件时，苏雨晴敲门进来。
"瑾年，"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关切，"你最近还好吗？"
柯瑾年头也不抬："很好，谢谢。"
"那个...祁阳..."苏雨晴欲言又止，"他最近好像惹上麻烦了。"
柯瑾年的笔尖顿了一下："什么麻烦？"
"听说他继父来学校了，要办转学手续。"苏雨晴压低声音，"好像是因为又打架了？"
文件从柯瑾年手中滑落，散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我路过教务处时看到的。"苏雨晴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拽着祁阳..."
柯瑾年没等她说完就冲出了办公室。
教务处外的走廊上，他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拽着祁阳的手腕往外拖，祁阳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血迹。
"放开他！"柯瑾年冲上前，挡在祁阳前面。
男人眯起充血的眼睛："你谁啊？"
"我是学生会会长。"柯瑾年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祁阳已经满十八岁，未经他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转学。"
男人冷笑一声："小屁孩懂什么？我是他法定监护人！"
"他不是！"祁阳突然喊道，声音嘶哑，"我妈去年就和他离婚了！"
男人猛地扬起手，祁阳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柯瑾年立刻抓住那粗壮的手腕："马主任！有学生在教务处门口打架！"
这一嗓子引来了几个老师的注意。男人悻悻地放下手，恶狠狠地瞪着祁阳："小兔崽子，你以为有人护着就没事了？走着瞧！"
男人离开后，祁阳靠在墙上，呼吸急促。柯瑾年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是你告诉我继父我在这里的？"祁阳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难怪突然要'保持距离'，原来是怕惹上麻烦？"
柯瑾年震惊地瞪大眼睛："什么？我没有！"
"少装蒜！"祁阳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除了你，没人知道我转学后的地址！"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柯瑾年抓住祁阳的肩膀，"你受伤了吗？要不要去医..."
祁阳猛地挣脱："别碰我！"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真是个白痴，居然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祁阳，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祁阳冷笑，"解释你怎么跟你爸一样，觉得我是个需要远离的不良影响？还是解释你怎么把我卖给那个混蛋？"
柯瑾年的脸色刷地变白："我从没那么想过！"
"那就离我远点！"祁阳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恭喜你，终于变回那个完美的柯瑾年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柯瑾年心里。他站在原地，看着祁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放学后，柯瑾年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一切都染成血色。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已经联系好校长，那个问题学生下周就会转走。你专心准备期中考试。」
柯瑾年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