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雨幕像块浸透墨色的幕布,将城市裹得密不透风。审讯室的灯光惨白,顾沉渊坐在铁椅上,灯光在顾沉渊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阴影。沈惊寒在外面攥着最新的DNA检测报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报告显示,暗渠铁皮箱里的皮肤组织,竟有一份与顾沉渊早年在国外的医疗记录样本高度吻合。她冲进审讯室,将报告摔在桌上,声音发颤,“技术科在其中一个玻璃瓶内侧,只找到了属于你的皮肤纤维!”
顾沉渊靠在铁椅上,铐链轻响。他盯着沈惊寒身后的单向玻璃,忽然笑了:“三年前我阻止高天宇强拆时,被他的人划伤过手臂,血溅到了装样本的瓶子上。”他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早已愈合的疤痕,“沈警官,你总该记得,‘雨夜屠夫’案的所有受害者,伤口都有被专业手术刀处理过的痕迹——我这种连解剖课都挂科的人,怎么做得到?”
顾沉渊垂着眼,手腕的铐链在地上画出细碎的弧。沈惊寒思考了一会将土壤检测报告推过去时,他指尖颤了颤,却没抬头:“江浩寄给孤儿院的样本,测出来重金属超标27倍。”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高天宇用化工废料填地基,那些孩子……”
方队靠在门边,拇指摩挲着打火机碎片:“但你伪造暂住证是事实。技术科在你住处搜出拆弹工具,怎么解释?”
顾沉渊猛地抬头,眼底血丝暴起:“暗渠里的炸药是高天宇埋的!他知道我要找江浩藏的录音笔——”他突然咳嗽起来,肩头的旧伤渗出血迹,“三年前我在国外实验室,收到江浩最后一条消息,说高天宇要灭口。等我赶回来,他已经失踪了。”
沈惊寒攥紧证物袋,袋里的儿童画被体温焐得发潮。画上两个牵猫的男孩,其中一个的脸被铅笔涂得模糊,像极了顾沉渊后颈的疤痕形状。“方队,”她突然开口,“顾沉渊的签证记录显示他上周才入境,但南城孤儿院的护工说,‘阿渊哥哥’每个月都来送东西。”
方队皱眉翻看档案,顾沉渊却突然笑了:“我找了个和我长得像的人帮忙……”他从衣领里扯出条银链,吊坠是半枚打火机——和赵磊藏的那款一模一样,刻痕是未被磨平的“江”字,“这是江浩十八岁生日送我的,他说要保护我这种‘被欺负的人’。”
窗外传来工程车的轰鸣,高天宇的黑色轿车停在警局门口。顾沉渊猛地扑向铁栏:“他来拿证据了!暗渠里的铁皮箱是栽赃,但箱里有份名单——被高天宇灭口的拆迁户都在上面!”
沈惊寒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上次在暗渠发现的铁皮箱,箱角的绿色胶带——那正是宏远地产工程常用的型号。而方队此刻正将检测报告塞进文件袋,动作慢得异常。
“我去暗渠复查。”沈惊寒抓起雨衣,“方队,顾沉渊暂时不能移送,高天宇的人可能会劫囚。”
方队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走廊拐角消失,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个未标注的号码:“沈惊寒去暗渠了,按计划行事。”电话那头传来电流声,隐约有高天宇的冷笑:“方队,顾沉渊那小子想拿名单威胁我,你得帮我把水搅浑。”
暗渠里的积水退了些,沈惊寒打着手电筒照向渠壁。当时。塌方的地方露出个黑洞,洞口边缘粘着半块带血的布料——纤维成分和顾沉渊的衬衫一致,但她记得清楚,审讯时他袖口明明是干净的。
“沈警官。”顾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被刑警押到了暗渠入口,雨水顺着额发滴在铐链上,“高天宇在洞口埋了第二处炸药,他知道名单藏在……”话未说完,头顶突然传来爆炸声,碎石如雨落下。
沈惊寒扑过去推开刑警,自己却被落石砸中脚踝。顾沉渊猛地挣脱刑警,用身体挡住塌落的水泥块,手臂被钢筋划开道深口:“名单在孤儿院的玩具箱里!江浩说过,高天宇不敢动孩子的东西!”
混乱中,沈惊寒看见方队带着人冲进来,却在看见顾沉渊流血的手臂时,眼神闪了闪。她突然想起审讯时顾沉渊故意露出的旧伤疤,想起他总在关键时刻“恰好”出现——那些被她当作“正义”的举动,会不会都是算好的筹码?
“先送顾沉渊去医院!”沈惊寒咬牙站起身,脚踝的剧痛让她踉跄,“方队,你带一队人去孤儿院,我去技术科催检测结果!”
警局技术科里,沈惊寒将铁皮箱碎片放在显微镜下。胶带缝隙的暗褐色液体里,除了福尔马林,还检测出微量的肌红蛋白——这是人体肌肉组织分解的产物,而“雨夜屠夫”案的受害者伤口,都被刻意破坏过肌肉层。
沈惊寒指尖划过显微镜下的肌红蛋白图谱,耳畔突然响起顾沉渊在审讯室说的“解剖课挂科”。她猛地关掉光源,黑暗中,铁皮箱碎片的反光像极了高天宇轿车的金属漆。技术科窗外,工程车的轰鸣不知何时已变成警笛的尖啸——孤儿院方向传来消息,方队带队找到的玩具箱里,除了泛黄的名单,还有支录音笔,江浩的声音混着电流刺出来:“高天宇让方队处理掉顾沉渊……他袖口的血是故意沾的,塌方是引蛇出洞……”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沉渊被押着经过,染血的银链吊坠在灯光下晃出“江”字刻痕。他忽然抬头,视线穿过玻璃与沈惊寒相撞,唇语无声却清晰:“胶带是方队换的。”此刻沈惊寒才想起,塌方时方队的裤脚沾着暗渠特有的绿色淤泥——那是宏远地产胶带的碎屑颜色。
她摸向口袋里儿童画,被涂花的男孩脸突然显形:那不是疤痕,是高天宇集团LOGO的变形。而画纸背面,用铅笔淡淡描着的,正是方队打火机碎片上缺失的另一半刻痕。窗外暴雨终于停歇,第一缕晨光刺破雨幕,将技术科的玻璃映成血色镜面,映出沈惊寒握紧证物袋的手,和袋中那份被重新封装的检测报告——此刻胶带缝隙里的肌红蛋白数据,正随着打印机的嗡鸣,悄然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