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纪以宁睁开眼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惨白的、带着细微裂纹的医院天花板。
然后是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左手腕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稍微动一下就有钝痛传来。
她偏过头,看到程夏蜷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小蛋糕的包装盒放在床头柜上,奶油已经塌了,草莓有点蔫。
窗外是深夜,玻璃映出病房里的倒影——她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还有坐在床尾的七月。
七月不知道是怎么被带进来的,此刻正安静地趴在她的被子上,脑袋搁在她脚边,耳朵微微抖着。
纪以宁动了动手指。
七月立刻抬起头,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程夏夏猛地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靠!你醒了?!”
她的嗓子哑得厉害,眼眶通红,像是哭过。
纪以宁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程夏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扶着她慢慢喝下去。
“小钱在家,我托邻居帮忙喂了。”程夏夏把杯子放回去,声音压得很低,你吓死我了。”
纪以宁没说话,目光落在自己裹着纱布的手腕上。
程夏夏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攥得死紧:“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绑我家。”
七月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她的手指。
心电监护仪还在响。
一滴水砸在手背上,纪以宁才发现自己哭了。
眼泪掉下来的瞬间,纪以宁想起了那个衣柜。
十岁的夏天,母亲把她锁在狭小的衣柜里,黑暗闷热,木头的霉味塞满鼻腔。她蜷缩着,听着门外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玻璃砸碎的声音像炸开的雷。
"......以宁?"
程夏夏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她低头,看到七月正用鼻子拱她没输液的那只手,湿漉漉的触感格外真实。七月的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它从进门就盯着那个蛋糕。"程夏夏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手指悄悄抹了下眼角,"我就知道这傻狗没安好心。"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七月突然转向床头柜,前爪扒着边缘,鼻子一耸一耸地凑近那个塌掉的草莓蛋糕。
"喂!"程夏夏作势要打它屁股。
七月猛地缩回爪子,结果动作太大,整只狗"哐当"一声撞在床头柜上。蛋糕盒摇晃两下,直接翻倒,奶油"啪叽"糊了它一脸。
七月愣住了,粉色的奶油顺着它的鼻梁往下滑,胡子上还挂着半颗摇摇欲坠的草莓。
纪以宁看着它滑稽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这个笑声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她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输液管都在晃,眼泪又涌了出来。
"笑死我了,这傻狗......"程夏夏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去抹七月脸上的奶油,结果被它舔了一手。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变得轻快起来。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七月顶着半张奶油脸,满足地趴回纪以宁脚边,打了个带着甜味的嗝。
程夏把订了外卖重新买了个蛋糕,切下蛋糕的一角递过来:"吃点?"
纪以宁摇摇头,但嘴角还弯着。她伸手揉了揉七月的耳朵,奶油黏糊糊地蹭在指尖。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