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宁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断续的节奏，客厅里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她咬住下唇，把数位笔抵在平板边缘来回滚动。屏幕上的设计图显示着一条未完成的连衣裙，腰线部位被标红了三个需要修改的点。
伦敦时间21:47，公寓暖气片发出水管收缩的轻响。她伸手去够马克杯时碰倒了色卡本，十二张莫兰迪色系的布料样本滑到地板上。窗外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车灯在窗帘上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电脑桌左侧堆着七本时尚杂志，最上面那本的边角已经卷起。纪以宁把空调遥控器压在杂志堆上，顺手调高了温度。她的小腿碰到桌下的收纳盒，里面装着二十三种缝纫工具和五卷不同宽度的蕾丝花边。
设计软件右下角的聊天窗口突然跳动。客户发来新消息："下摆能否增加3cm的摆动余量？"她瞥了眼对话框，没有立即回复。阳台推拉门的倒影里，她的黑眼圈在屏幕蓝光下泛着青灰色。
23:03分，纪以宁终于保存了PSD文件。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时，腰椎发出两声脆响。阳台的玻璃门推开15度角，十一月的冷风夹杂着泰晤士河的水汽灌进来。楼下便利店的红蓝招牌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投下霓虹倒影。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伦敦的夜景像被孩童摇散的珠宝盒。金融城的玻璃大厦折射着冷白光，远处伦敦眼的紫色光环正在完成第19次旋转。三架航班的红色指示灯在不同高度闪烁，如同悬停在空中的信号弹。
她数到第47扇亮着灯的窗户时，手机闹铃响了。纪以宁关掉22:00的提醒，手指在玻璃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雾痕。河对岸的碎片大厦顶端，气象灯由蓝转橙，明天大概率有雨。
回到电脑前，她发现客户又追加了修改意见。纪以宁把空调温度调回20度，重新打开数位板电源。茶几上的薄荷糖罐里剩下最后三颗，糖纸在按键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凌晨00:17，最后定稿的设计图终于通过邮件发出。纪以宁拔掉充电器时，发现手机电量停在11%。窗外，两辆警车正沿着主干道向北行驶，警笛声被高楼削弱成断续的呜咽。
她站在阳台边缘数心跳，直到看见夜班巴士的黄色顶灯转过街角。公寓楼下的24小时洗衣房亮着荧光灯，滚筒洗衣机正在进行第6次脱水程序。三百米外的泰晤士河面上，一艘驳船的导航灯在雾气中变成模糊的红点。
关上推拉门时，伦敦的夜景被压缩成窗帘缝隙里的一条光带。纪以宁把明天要用的面料样品装进防水袋，突然发现左手食指的茧子又厚了0.3毫米。客厅的电子钟跳到00:49，空调自动切换成睡眠模式。
冰箱里有两盒冷藏的希腊酸奶，保质期到三天后。她吃掉半盒，把勺子留在水池里。卧室的窗帘没拉严，对面写字楼的应急照明灯在墙上投出绿色的菱形光斑。
纪以宁把手机充上电，屏幕显示未读邮件又增加了两封。她按灭床头灯时，听见楼上邻居冲马桶的水流声。伦敦的夜晚继续在窗外延伸，如同永不熄灭的电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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