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温念猛地闭上眼睛，睫毛颤动如受惊的蝶翼。后颈处的钝痛提醒着她昏迷前的遭遇——那支针剂，保镖冷酷的声音，还有周叙白倒下的身影。
"醒了？"
声音从黑暗角落传来，温念熟悉这语调里的每一个起伏。五年了，她曾在这声音里沉溺，如今却如毒蛇吐信。
她缓缓睁开眼，等瞳孔适应光线。地下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她的手腕被绑在金属椅扶手上，丝质衬衫的袖口已经磨破。
陆沉舟从阴影里走出来，藏蓝色西装换成了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面色更加苍白。他手里把玩着什么，金属反射着冷光——是她的翡翠戒指。
"这东西挺有意思。"陆沉舟在她面前蹲下，戒指在他指间翻转，"内置GPS，信号屏蔽器都干扰不了。"
温念的喉咙干得发疼，但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科技改变生活，不是吗？"
一记耳光来得猝不及防。温念的头偏向一侧，口腔里瞬间弥漫着铁锈味。她慢慢转回来，舔了舔破裂的嘴角。
"这就生气了？陆总的修养呢？"她故意用他们初遇时他常说的话刺激他。
陆沉舟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他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和周叙白，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念轻笑："你抓我来，就为了问这个？"她转动被绑住的手腕，"我以为至少会有点新意，比如'为什么要背叛我'之类的。"
"背叛？"陆沉舟突然松开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你把我公司的机密卖给竞争对手，害股价暴跌15%，现在跟我谈背叛？"
温念挑眉："才15%？看来我高估了陆氏的抗风险能力。"
陆沉舟猛地踹翻一旁的茶几，玻璃器皿碎了一地。"你以为这是游戏吗？"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我给了你一切！地位、财富、尊重！没有我，你现在还在为温家那堆烂账东躲西藏！"
温念的呼吸因衣领收紧而变得困难，但她仍保持着微笑："是吗？那苏晚晴的视频也是你给的'礼物'？"
陆沉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他松开手，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监控画面——周叙白被关在某个房间里，额头有血迹，西装外套不见了，衬衫领口被撕破。
温念的胃部猛地抽搐，但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拍得不错，可惜少了点戏剧性。"
"嘴硬。"陆沉舟冷笑，"我知道你在乎他。就像你在乎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块翡翠碎片。
温念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的镯子，已经被修复了大半，仅剩几处裂痕。
"我找了最好的工匠。"陆沉舟将碎片放在她膝盖上，"就像我可以修复我们之间的一切。"
温念看着那些碎片，突然想起外婆临终时说的话：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强求完整反而失了本真。
"晚了。"她抬头直视陆沉舟，"从你选择相信那个视频开始，就晚了。"
陆沉舟的表情变得狰狞。他一把扫落她膝上的碎片，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五年了，我甚至准备向你求婚！"
温念因肩膀的疼痛而皱眉，却突然笑了："求婚？就像你向苏晚晴承诺的那样？"
陆沉舟如遭雷击般松开了手："你...你怎么知道？"
"陆总忘了？"温念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你所有的行程都是我安排的。包括每个月第三个周二去苏家的'商务晚餐'。"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沉舟的喉结上下滚动，眼中闪过一丝温念从未见过的慌乱。
"那只是...政治联姻。"他声音低了几分，"父亲的意思。"
温念轻笑："就像五年前你接近我，也是'父亲的意思'？"
陆沉舟猛地抬头："谁告诉你的？"
"没人需要告诉我。"温念观察着他的反应，"温氏破产后，所有优质资产都被陆氏低价收购，太巧了不是吗？"
陆沉舟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转身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强硬地塞进温念被绑住的手中。
"喝。"他命令道，"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温念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突然想起父亲坠楼那晚，办公室里也弥漫着同样的酒香。那个雨夜，她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玻璃碎片和...
她的呼吸突然停滞。记忆的碎片如拼图般突然吻合——在父亲办公室的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翻找文件。那个侧影，那件标志性的双排扣西装...
"你父亲当时在场。"温念脱口而出。
玻璃杯从陆沉舟手中滑落，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深色痕迹。"你...记得？"
温念的心跳如擂鼓。她一直以为那夜的记忆因过度悲伤而模糊，但现在画面越来越清晰——陆父站在窗边，手里拿着父亲最珍视的那支钢笔...
"那个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声音颤抖。
陆沉舟的表情突然变得危险。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威士忌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闭嘴！不许提那天的事！"
氧气被切断，温念眼前开始发黑。但就在这濒临窒息的瞬间，她注意到陆沉舟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里本该戴着他从不离身的家族戒指。
一个疯狂的猜想浮现在她脑海。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戒指...在...我爸...手里..."
陆沉舟如触电般松开了手。温念剧烈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却看到陆沉舟脸上闪过从未有过的恐惧。
"不可能..."他后退几步，"那晚没有人..."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保镖慌张地冲进来："陆总！周叙白逃了！监控系统被黑客入侵，我们..."
陆沉舟暴怒地抓起酒瓶砸在墙上："废物！"他转向温念，眼中杀意凛然，"你和他到底计划了什么？!"
温念仍在咳嗽，但嘴角却扬起一抹笑："你...猜？"
陆沉舟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你以为他会来救你？周叙白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利用你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会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你！"
温念的头皮火辣辣地疼，但她仍保持着微笑："至少...他从不假装爱我。"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陆沉舟。他怒吼一声，将她连人带椅推倒在地。温念的右肩狠狠撞在地面，一阵剧痛顺着脊椎窜上来。
"看好她！"陆沉舟对保镖吼道，"我去处理周叙白。如果她跑了，你们就等着喂狗吧！"
沉重的铁门再次关闭，保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温念试着动了动，发现右臂可能脱臼了，尖锐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侧躺在地上，目光扫过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翡翠残块。突然，她注意到一片特别锋利的玻璃就在她手指能够到的位置。
忍着剧痛，她慢慢挪动身体，让绑住的手腕靠近那片玻璃。粗糙的绳索摩擦着皮肤，很快渗出血来，但她咬紧牙关继续。
保镖在玩手机，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温念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玻璃碎片，立即攥住它，开始锯手腕上的绳索。
每一动都像刀割，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父亲坠楼前，曾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办公室那盆绿植里。
就在绳索即将断裂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和惨叫。保镖立刻警觉地掏出枪对准门口。
铁门被猛地踢开，周叙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手里拿着一把枪。保镖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他一枪击中肩膀。
温念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叙白——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像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几步跨到她身边，单膝跪地查看她的伤势。
"能走吗？"他快速割断剩余的绳索，声音低沉紧绷。
温念尝试坐起来，却因右肩的剧痛而倒吸冷气。周叙白立刻注意到她异常的角度："脱臼了。"
"没...事。"温念咬牙道，"陆沉舟呢？"
"暂时被引开了，但不会太久。"周叙白脱下外套裹住她，动作轻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我们需要立刻离开。"
他帮她站起来，温念却突然推开他，踉跄着走向那片翡翠碎片。她捡起最大的一块攥在手心，鲜血从指缝渗出。
"现在可以走了。"她平静地说。
周叙白看着她血迹斑斑的手，眼神复杂，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搂住她的腰支撑她向外走去。
走廊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昏迷的保镖。温念注意到他们脖子上的针孔——不是枪伤，而是麻醉剂。
"你的人？"她小声问。
周叙白点头："在外面接应。"
他们刚拐过走廊转角，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周叙白立刻将温念护在身后，举枪对准声音来源。
"是我。"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走出来，手里拿着医疗包，"安全通道清空了，但只有十分钟窗口期。"
周叙白稍微放松："李医生，她的肩膀脱臼了。"
女医生快速检查了一下温念的伤势："需要立刻复位，否则会加重伤势。"
温念摇头："先离开这里。"
"忍一下。"周叙白突然握住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数到三。"
温念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剧痛伴随着"咔嗒"声，脱臼的关节已经复位。她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全靠周叙白支撑才没倒下。
"漂亮。"李医生赞赏道，迅速用绷带固定好温念的肩膀，"车在后门，跟我来。"
他们沿着狭窄的维修通道前行，温念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整栋建筑的警报突然尖锐响起。
"被发现了！"李医生脸色骤变，"快！"
周叙白抱起温念冲向车门。突然，后方传来陆沉舟的怒吼："温念！"
温念回头，看到陆沉舟站在通道另一端，举枪对准他们。周叙白迅速转身将她护在怀里，同时开枪还击。
子弹擦过金属管道迸出火花。李医生趁机拉开面包车门："上车！"
周叙白一边掩护一边后退，将温念塞进车里。就在他准备上车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腿。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周叙白！"温念想冲出去，却被李医生按住。
陆沉舟的第二枪击中了面包车的轮胎。周叙白咬牙还击，精准地打中了陆沉舟持枪的手。
趁着陆沉舟吃痛后退的间隙，周叙白拖着伤腿爬进车内。李医生猛踩油门，面包车歪歪斜斜地冲了出去。
温念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紧紧扎住周叙白血流如注的大腿。"坚持住，"她声音颤抖，"我们马上就到安全地方。"
周叙白脸色苍白，却还试图微笑："你...没事就好。"
车后传来引擎轰鸣声，几辆黑色轿车追了上来。李医生猛打方向盘拐入小巷，试图甩掉追兵。
"计划B。"周叙白对李医生说，然后转向温念，"我们需要分开走。"
温念抓紧他的手："不！"
"听我说。"周叙白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机，"里面有所有你需要的东西。李医生会带你去见安德森，他会保护你。"
"那你呢？"
周叙白擦去她脸上的血迹，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我去引开他们。"
温念还想说什么，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在码头边。一艘快艇已经等在那里，两个全副武装的男子上前接应。
"带她走。"周叙白命令道。
温念被强行带上快艇，她挣扎着回头，看到周叙白站在岸边，腿上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引擎声盖过了一切。
快艇驶离岸边的瞬间，温念终于读懂了他的唇语：
"戒指里有追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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