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大教堂的钟声敲响第七下时，温念正站在《天国之门》浮雕前。傍晚的光线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脚边投下斑斓的影子。
她裹紧驼色风衣，右手始终没有离开口袋里的手枪。八点整，安德森没有出现。教堂里的游客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低头祷告的老妇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温念掏出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彩窗下有你要的答案。单独来。」
她抬头看向正中央那扇描绘最后审判的彩窗。夕阳正好透过红色的玻璃，将整个祭坛笼罩在血色的光芒中。
温念缓步走向祭坛，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彩窗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捐献箱，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轻轻打开了捐献箱。里面除了几枚硬币外，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是一串数字：7284-1993-7284。
温念皱眉。这不像银行账户，也不像日期。1993年？那时她还没出生。她将纸条翻过来，背面用铅笔草草画着一只蝴蝶。
蝴蝶。小蝴蝶。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这是周叙白妹妹的标记！难道安德森知道些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温念迅速将纸条塞进口袋，转身的同时手枪已经上膛。
"放松，是我。"李医生从长椅后走出，双手举在胸前，"周叙白让我来接你。"
温念没有放下枪："证明一下。"
李医生叹了口气，卷起左袖——手腕内侧，一个蝴蝶形的胎记清晰可见。
温念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个胎记和周叙白手机壁纸上的一模一样。
"你是...周雨晴？"
李医生——不，周雨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现在已经不是相认的时候。这是个陷阱，安德森已经背叛了我们。"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教堂大门突然被撞开。三个黑衣人持枪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在纽约绑架温念的那个保镖。
"走！"周雨晴一把拉住温念的手腕，冲向侧门。子弹打在她们身后的石柱上，溅起一片碎石。
温念边跑边回身开了两枪，击中一名追兵的腿部。尖叫声在教堂内回荡，游客们四散奔逃。
"这边！"周雨晴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两人钻入一条狭窄的螺旋楼梯。楼梯又陡又暗，温念的右肩伤口因剧烈运动而隐隐作痛。
"去哪？"她气喘吁吁地问。
"钟楼。那里有条密道通向后街。"周雨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
她们爬到顶层时，温念已经大汗淋漓。钟楼里堆满了维修工具和旧家具，巨大的机械钟表在头顶发出沉闷的滴答声。
周雨晴搬开一块松动的地板，露出下方的通道："快下去！"
温念刚要弯腰，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周雨晴的动作顿了一下："我说了，小时候——"
"不，不只是熟悉。"温念后退一步，枪口微微抬起，"你连暗门都知道。除非..."
一声冷笑从阴影处传来。陆沉舟缓步走出，手里把玩着温念见过的那块翡翠碎片。
"除非她一直为我工作。"陆沉舟微笑，"好久不见，温念。"
温念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看向周雨晴，后者的表情已经从焦急变成了冷漠。
"抱歉。"周雨晴——如果这真是她的名字——耸了耸肩，"生意就是生意。"
陆沉舟走近几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把存储卡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温念的大脑飞速运转。楼梯下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前方是陆沉舟，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她缓缓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墙。
"你以为周叙白会来救你？"陆沉舟讥讽地笑了，"他还在床上发高烧呢。顺便说，那一枪是我亲手打的。"
温念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她突然想起那张纸条上的数字——7284-1993-7284。1993年，周叙白的妹妹"死亡"年份。7284...WSQM-7284...翡翠里的数字...
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
"你知道吗，陆沉舟？"她突然笑了，"你父亲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低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
陆沉舟皱眉："什么？"
"7284-1993-7284。这不是密码，是坐标。"温念直视他的眼睛，"瑞士银行的保险箱编号，对吗？你父亲以为我爸爸把证据藏在了办公室，但他其实早就转移到了瑞士。"
陆沉舟的表情变了："不可能！那个穷鬼哪来的钱开瑞士账户？"
"因为他救了一个女孩。"温念看向假周雨晴，"一个本该死在云南山体滑坡中的女孩。作为回报，女孩的父亲给了他一个保险箱的钥匙。"
陆沉舟的脸色变得铁青："闭嘴！"
"你父亲杀错了人。"温念继续道，同时悄悄移动脚步，"我父亲根本不知道那些秘密。真正知道一切的，是那个活下来的女孩和她哥哥。"
假周雨晴突然掏出了枪："够了！把存储卡交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钟楼的玻璃窗突然爆裂，一个黑影荡着绳索破窗而入，同时三声枪响——假周雨晴、陆沉舟和刚冲上楼梯的保镖同时中弹。
温念本能地扑倒在地。当她抬头时，看到周叙白单膝跪在窗框上，狙击枪还冒着烟。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黑色作战服腹部渗出一片暗红。
"周叙白！"温念惊呼。
他没有回答，而是又开了一枪，击中陆沉舟的右肩。陆沉舟痛呼一声，翡翠碎片脱手而出，滚落到温念脚边。
"走！"周叙白的声音嘶哑，"外面有接应！"
温念捡起翡翠碎片，冲向窗口。周叙白帮她系好安全绳，在她耳边快速说道："安德森在楼下黑色奔驰里，别相信他。"
"你呢？"温念抓紧他的手臂。
周叙白勉强笑了笑："我断后。"
温念刚要反对，楼下突然传来爆炸声，整个钟楼都震动起来。周叙白毫不犹豫地推了她一把："跳！"
温念纵身跃出窗外，绳索急速下滑。她看到教堂广场上一片混乱，游客尖叫着四散奔逃。那辆黑色奔驰就停在喷泉旁，后门开着。
她刚落地，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进车内。安德森的脸在昏暗的车内显得异常狰狞。
"存储卡。"他伸出手，"否则你永远见不到那个自闭症孩子了。"
温念的心沉了下去。她早该想到的——安德森的儿子，那个用来博取她同情的小男孩，现在成了人质。
"你先让我见孩子。"她拖延时间，眼睛扫视着车外，寻找周叙白的身影。
安德森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实时监控画面——小男孩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眼中满是泪水。
温念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缓缓伸手进口袋，假装要拿存储卡，实际上握紧了那块翡翠碎片。
"给你。"她突然将碎片刺向安德森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去抢他腰间的枪。
车子猛地急刹，两人在座位上激烈搏斗。安德森虽然年长，但力气大得惊人。他掐住温念的脖子，将她狠狠撞在车门上。
"贱人！"他咆哮着，"你和那婊子母亲一样该死！"
温念眼前发黑，但这句话像闪电般劈进她的意识。她的母亲？十年前死于一场"意外"车祸的母亲？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膝盖猛顶安德森胯下。在他吃痛松手的瞬间，她夺过手枪，顶住了他的下巴。
"我母亲的车祸...是你做的？"
安德森嘴角流血，却狞笑起来："不只是我。陆远山、霍夫曼...我们都有份。谁让她发现了那些孩子的下落..."
温念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多年来压抑的仇恨如火山般喷涌。但就在她要开枪的瞬间，车窗被砸碎，一只血淋淋的手伸进来，夺走了她的枪。
"别脏了你的手。"周叙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沙哑但坚定。他拉开车门，将安德森拖了出去。
温念爬出车子，看到周叙白跪在地上，用枪指着安德森的太阳穴。他的作战服已经被血浸透，脸色灰白得像个死人，但眼神依然锐利。
"那些孩子在哪？"他问，声音冷得像冰。
安德森啐了一口血："死了，都死了。除了你妹妹...哦，你还没认出她吗？"
周叙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什么？"
"李医生。"安德森疯狂大笑，"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留她活口？她是我们最好的诱饵！"
温念震惊地看向教堂方向。如果李医生不是周雨晴，那么...
一声枪响。安德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额头上多了个血洞。温念转头，看到李医生站在几步之外，手枪还冒着烟。
她的左袖卷起，露出那个蝴蝶胎记——但此刻，温念注意到胎记边缘有细微的疤痕，像是...后来纹上去的。
"抱歉骗了你。"李医生——真正的周雨晴——轻声说，"我必须确认你们是否值得信任。"
周叙白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雨晴...真的是你？"
周雨晴的眼中涌出泪水："哥哥，好久不见。"
三人还没来得及多说，远处就传来了警笛声。周雨晴迅速捡起安德森的手机："我们得走了。孩子被关在苏黎世湖边的一个仓库，我已经派人去救了。"
温念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叙白："你能走吗？"
他点点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温念肩上。温念这才发现他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鲜血顺着裤管流到鞋子里。
"车钥匙。"周雨晴从安德森口袋里摸出来扔给温念，"带他去安全屋，地址我发你手机。我来处理这里。"
温念半拖半抱地将周叙白塞进副驾驶，自己跳上驾驶座。车子发动时，她从后视镜看到周雨晴站在安德森的尸体旁，正对着手机说什么。
"你妹妹...还活着。"温念轻声说，一边猛打方向盘避开警车。
周叙白靠在座椅上，呼吸微弱："十五年...我找了十五年..."
温念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紧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坚持住，快到了。"
夜色已深，苏黎世湖上的月光被云层遮住。温念按照导航驶入一条偏僻的山路，后视镜里，教堂的尖顶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周叙白开始说胡话，时而喊妹妹的名字，时而提到"小蝴蝶"。温念不断跟他说话，生怕他昏睡过去。
"那个数字...7284..."周叙白突然抓住她的手，"是保险箱...密码..."
温念点头："我猜到了。但你妹妹为什么给我们这个？"
"证据..."周叙白的眼皮越来越沉，"父亲...留下的..."
山路尽头出现一栋木屋。温念刚停下车，两个持枪男子就迎了出来——是周雨晴的人。他们帮忙将周叙白抬进屋，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手术设备。
温念被拦在手术室外。她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安德森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关于她母亲的车祸，关于那些孩子...
手机震动起来。周雨晴发来的消息：「孩子安全。存储卡内容已上传至云端。7284-1993-7284是父亲留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温念盯着最后几个字，脸突然烧了起来。结婚礼物？这是什么意思？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他暂时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温念道谢后走进房间。周叙白躺在床上，脸色比床单还白，各种管子连在他身上。她轻轻坐在床边，小心地握住他的手。
"小...蝴蝶..."周叙白在昏迷中呢喃，手指微微收紧。
温念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在这。一直都在。"
窗外，云层散开，月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枚翡翠戒指在月光中泛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只沉睡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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