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傀儡阵

地宫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蜜糖，苏婉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阻力。她盯着前方萧临渊的背影，那人黑袍下摆拖过地面时，肉膜组织竟然自动分开，露出底下发光的蓝色导管。

"这些是什么？"她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导管，就被萧临渊一把拽起来。

"别碰。"他声音比平时更哑，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机械纹路忽明忽暗，"记忆传输通道。"

苏婉甩开他的手，突然发现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也染上了蓝色荧光。她皱眉搓了搓，那光反而更亮了，像是渗进了皮肤里。

前方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转过拐角，整面墙都是半透明的肉膜，里面浸泡着无数发光的人形。最靠近他们的那个突然睁开眼睛，和苏婉四目相对——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第118号。"肉膜里的"苏婉"笑着说，嘴唇开合时吐出细小的气泡。

萧临渊的机械触须猛地刺入肉膜，那个复制品立刻溶解成蓝色液体。但更多浸泡在肉膜里的"苏婉"同时睁开了眼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地宫里回荡："他骗了你...他骗了所有人..."

苏婉后退时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回头看见是个培养舱，里面蜷缩着穿嫁衣的自己，心口插着把匕首。培养舱突然震动起来，液体迅速变成血红色。

"别看这些。"萧临渊捂住她的眼睛，掌心烫得吓人，"系统在干扰你。"

苏婉狠狠咬在他虎口上。血腥味在嘴里漫开时，她趁机挣脱，扑向最近的控制台。屏幕亮起的瞬间，上百个监控画面同时弹出——每个画面里都有个"萧临渊"在屠杀"苏婉"。

"第117次循环的清理记录。"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苏婉转身看见个穿白大褂的自己坐在悬浮椅上，指尖转着把手术刀，"想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杀你？"

萧临渊的触须突然暴长，刺穿悬浮椅的能源核心。白大褂"苏婉"坠落时还在笑："看看你手腕上的倒计时，亲爱的，这次轮到你了..."

地面突然震动。苏婉踉跄着扶住墙壁，肉膜组织却突然缠住她的手腕。那些蓝色导管像活物般攀上她的小腿，皮肤接触的地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萧临渊"的签名。

"契约内容很简单。"穿龙袍的"苏婉"从肉膜里走出来，皇冠上的珍珠串着微型培养舱，"他当系统载体承受记忆熔炉的反噬，你负责在每次循环里死得轰轰烈烈。"

萧临渊咳出一口蓝血，机械纹路已经蔓延到下巴："她在说谎..."

"是吗？"龙袍"苏婉"抬手召出全息投影。画面里穿白大褂的苏婉正把发卡按进少年萧临渊的后颈，声音冷得像冰："第118次实验开始，代号'替罪羊'。"

苏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突然冲向中央控制台，发卡自动变形插进接口。海量数据流涌入脑海，最清晰的是一段被加密的记忆——

雪地里，少年萧临渊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狂奔。他边跑边哭，眼泪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这次我一定修改协议...不会再让你当载体了..."

"原来是这样..."苏婉喃喃自语时，整个地宫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液压装置运作的声音里混着此起彼伏的："抓住她！""别信萧临渊！""我们才是真的！"

萧临渊的触须缠住她的腰往出口拽，自己却跪倒在地。苏婉看见他后背的衣料被什么灼穿了，露出底下跳动着倒计时的机械脊椎——00:00:17。

"走！"他把她甩向通道时，嘴角不断溢出蓝色液体，"去初始点..."

苏婉撞进通道的前一秒，看见无数个"自己"从培养舱里爬出来。她们手腕上都闪着同样的倒计时，异口同声地喊："别让他再骗你一次！"

通道关闭的瞬间，她听见萧临渊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雏菊...记得雪地里的雏菊..."

苏婉在通道里翻滚时撞碎了发卡，锋利的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金属地面上突然沸腾，蒸发出带着铁锈味的红雾。她踉跄着爬起来，发现手腕倒计时变成了00:00:16——和萧临渊脊椎上显示的完全相同。

"雏菊..."她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听见头顶通风管传来指甲刮擦声。抬头看见通风网罩突然脱落，穿病号服的"苏婉"像蜘蛛般倒挂着爬出来，左眼是个不断跳动着数字的机械义眼。

"别信他。"病号服抓住她的衣领，机械眼射出全息投影。画面里萧临渊正把匕首刺进某个苏婉的心脏，而那个苏婉在笑："这次的数据采集很完美..."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液压门开启的轰鸣。病号服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突然弹出的机械臂贯穿胸口。苏婉看着另一个穿防护服的自己从门后走出，面罩上凝结的血珠正顺着透明材质往下滑。

"17秒后记忆熔炉就会过载。"防护服拽着她往前跑，靴底粘着融化的人造皮肤组织，"要想活命就跟我去——"

话音戛然而止。苏婉看着三根机械触须从防护服后背穿出，沾血的金属尖端在她鼻尖前颤动。身后传来萧临渊剧烈的咳嗽声，他黑袍下摆不断滴落蓝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凹坑。

"那是陷阱。"他说话时嘴角的机械零件不断崩落，"她们想把你引到..."

整条通道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苏婉发现两侧墙壁开始渗出蓝色黏液，那些液体像有生命般汇聚成无数只手的形状。最近的黏液手突然抓住她脚踝，皮肤接触的地方立刻浮现出微型电路般的金色纹路。

萧临渊的触须斩断黏液手的瞬间，苏婉听见脑海里响起冰冷的电子音：「检测到载体接触，记忆传输启动」

剧痛像电钻般凿进太阳穴。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喷涌而出——她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调整培养舱参数，看见龙袍加身的自己签署处决令，最后定格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萧临渊，他正把发卡芯片往自己脊椎里按。

"这次...换我当载体..."少年咳出的血染红了苏婉的白色实验服。

现实中的剧痛突然中断。苏婉睁开眼，发现萧临渊徒手扯断了连接她额头的蓝色导管，他的手掌被腐蚀得露出金属指骨。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液压舱开启声，伴随着上百个"苏婉"整齐划一的呼喊："阻止他们重启系统！"

"听着。"萧临渊突然把她按在墙上，机械脊椎发出过载的嗡鸣，"初始点在——"

他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苏婉看着通道天花板塌陷，穿嫁衣的"苏婉"们像红色雨点般坠落。最近的嫁衣傀儡直接摔碎在脚边，飞溅的液体里浮动着发光的金色颗粒——和萧临渊咳出的蓝血混合后，竟然变成了雪花的形状。

"雏菊..."苏婉下意识去抓那些雪花，指尖却穿过了一道突然开启的暗门。失重感袭来时，她最后看见的是萧临渊被无数傀儡淹没的画面，他的机械脊椎正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暗门在头顶关闭的刹那，冰冷的水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