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江浔的发梢滴落,在江寻的黑色T恤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驱散了雨夜的寒意。
"跟我走。"江寻松开她,抓住她的手就要跑。
"等等!"江浔拉住他,"去哪?"
"随便哪里。"江寻的眼睛在雨中闪闪发亮,"只要远离这里。"
别墅门口传来怒吼声,江父带着几个保镖冲了出来。江浔看到江寻的表情瞬间变得决绝。
"跑!"他拽着她的手冲向马路对面。
雨水模糊了视线,江浔的鞋子打滑,差点摔倒。江寻一把揽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带她钻进一条小巷。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渐渐远去。
小巷尽头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江寻推门而入,铃铛清脆地响起。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玩手机——两个淋成落汤鸡的高中生不值得大惊小怪。
江寻买了条毛巾和两罐热奶茶,拉着江浔坐到最角落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包住江浔湿透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冷吗?"他问,声音里满是担忧。
江浔摇头,双手捧着热奶茶取暖。现在她才注意到江寻的样子有多狼狈——左脸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可能是翻墙时被树枝刮的;手腕上隐约可见红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绑过;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锁骨处的一片淤青,在黑色T恤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你爸...打你了?"江浔忍不住伸手触碰那道淤青。
江寻下意识缩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什么,比起他年轻时对我的'教育',这算轻的。"
江浔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江家的男人,爱得深,但家族永远排在第一位"。眼前的江寻,似乎正在打破这个诅咒。
"为什么会被禁足?"她轻声问。
江寻拉开奶茶拉环,喝了一大口:"我拒绝出国,除非他撤回对程阿姨的那些指控。"他苦笑,"结果他直接撕了我的护照。"
"你看了我的日记。"这不是疑问句。
江浔的脸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雨太大了,我..."
"没关系。"江寻打断她,"我写那些,本来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
便利店的灯光忽明忽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江浔突然发现,这个在学校里人人畏惧的男生,此刻看起来竟如此脆弱。
"江城呢?"她问,"他为什么对你家的事这么清楚?"
江寻的表情阴沉下来:"他父亲是我爸的得力助手,十年前车祸去世后,我爸就把他们母子接来同住。"他捏扁了空奶茶罐,"江城从小就擅长察言观色,是我爸最欣赏的那种'乖孩子'。"
江浔想起江城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总是带着算计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冷?"江寻立刻紧张起来。
"不,只是..."江浔犹豫了一下,"我在想我妈说的话。她说我父亲和你爸当年为了公司的事闹翻了。"
江寻皱眉:"我爸从没提过细节,只说江临川叔叔是被你母亲蛊惑才离开家族的。"他握住江浔的手,"但我不信那些。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该影响我们。"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薄薄的茧,摩挲着江浔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现在怎么办?"江浔问,"你爸不会轻易放你出来的。"
江寻的眼神变得坚定:"先熬过高考。我爸再专制,也不能阻止我参加高考。"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报考B市的大学。离开H市,他就控制不了我了。"
这个"我们"让江浔心头一热。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的手术..."
"安排好了。"江寻点头,"下周三上午,刘主任亲自主刀。我已经跟陈叔叔打过招呼,所有费用都走我的信托账户,我爸查不到的。"
江浔的眼眶湿润了:"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江寻凝视着她,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水珠:"因为三点水的'浔',是我生命里最温柔的涟漪。"
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夹着雨水灌进来。江浔转头,看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
"糟了。"江寻猛地站起来,"我爸的人。"
他迅速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塞给江浔:"打车去医院看你妈妈,别回学校,江城可能——"
"少爷。"黑衣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董事长很担心您。"
江寻挡在江浔前面:"我跟你们回去,让她走。"
"抱歉,董事长的命令是请两位一起回去。"
江浔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江寻的衣角。江寻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黑衣人说:"她不会跟你们走。如果硬来,我保证我爸明天会收到你们的辞职信。"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犹豫了。
"至少让我送她上出租车。"江寻趁机说。
黑衣人勉强点头,保持几步距离跟着他们出了便利店。雨已经小了,街道上弥漫着湿润的雾气。江寻拦下一辆出租车,开门前迅速在江浔耳边低语:
"明天中午12点,图书馆老地方。我会想办法出来。"
然后他提高声音:"注意安全。"并悄悄把一个东西塞进她口袋。
出租车驶离后,江浔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东西——是江寻的学生证,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如果我失约,就去医院找陈院长。"
第二天中午,江浔在图书馆等到一点,江寻始终没有出现。她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被禁足,手机没收。别担心,高考见。——J.X."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漫长。校园里关于江浔的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她母亲当年是小三上位,现在她又来勾引江家公子。江城时不时出现在她周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玩味。
"想知道江寻的近况吗?"一天午休,他拦住独自吃饭的江浔,"他不太好。叔叔把他关在家里,还请了家教24小时盯着。哦对了,"他俯身在江浔耳边,"你的那些情书,都被叔叔烧了。"
江浔强装镇定:"我们没有写过情书。"
"是吗?"江城笑了,"那日记本上的那些话算什么?"
江浔的心沉了下去——江城一定看了江寻的日记。
"离我远点。"她端起餐盘准备离开。
江城不紧不慢地跟上:"你知道吗?江寻小时候养过一只流浪猫,后来被我叔叔发现,当着他的面扔了出去。"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他对你在乎的东西,从来不会手软。"
江浔没有回头,但江城的话像冰水一样渗入她的心脏。
周三早上,江浔请假去医院陪母亲做术前准备。程静看起来比往常平静,甚至有种释然。
"别担心,"她握着女儿的手,"刘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
江浔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提起江寻。就在这时,护士进来通知手术时间提前了。
"陈院长特意安排的,"护士解释道,"说是有重要专家临时有空档。"
手术室的门关上后,江浔独自在走廊等待。五个小时过去了,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小雨。
"江浔!出大事了!"林小雨的声音激动得发颤,"江城在公告栏贴了你爸和你妈的老照片,还有...还有当年的报纸!说你爸的车祸不是意外!"
江浔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什么?"
"现在全校都在传!对了,还有..."林小雨压低声音,"江寻逃出来了!他冲到学校,看到公告后和江城打起来了!校长叫了救护车..."
江浔的心跳几乎停止:"江寻受伤了?"
"不,是江城。江寻打完人就跑了,现在全校都在找他..."
挂断电话,江浔坐立不安。母亲还在手术中,她不能离开;但江寻...她不敢想象他现在的情况。
又过了两小时,手术灯终于灭了。刘医生走出来,面带微笑:"很成功,癌细胞没有扩散。"
江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把母亲送回病房,确认一切稳定后,立刻打车回学校。
校园里出奇地安静。公告栏前围着一小群人,看到江浔过来,立刻散开了。公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标题触目惊心:"江氏集团副总江临川车祸身亡,疑与家族内斗有关"。
旁边是几张老照片:她父母年轻时的合影,还有...江父与另一个女人的结婚照?江浔凑近看,照片上的女人端庄美丽,但眼神冷峻。照片边缘写着"江远山与夫人林雅,1995年于B市"。
"那是江寻的母亲。"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江浔转身,看到林小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江寻呢?"江浔急切地问。
"不知道,他打完人就消失了。"林小雨拉着她走到角落,"但我知道他去过哪里——他撬开了校广播站的门!"
"广播站?"
"对!而且..."林小雨神秘地压低声音,"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熟悉的黑色笔记本——江寻的日记。
江浔颤抖着接过,翻开最新的一页,日期是今天:
"如果读到这行字,说明我失败了。我爸不会让我参加高考,更不会让我见你。但请记住,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关于江临川叔叔的死,真相被掩埋了二十年。去找程阿姨,问她1999年7月21日那天,林雅夫人去了哪里..."
"江浔!"林小雨突然抓紧她的手臂,"看那边!"
校门口,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下。江父从车里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跟在他身后的是...江寻?他看起来憔悴不堪,右手缠着绷带,但眼神依然倔强。
"是江寻!"林小雨惊呼,"他没事!"
江浔下意识想冲过去,但江父的一个动作让她僵在原地——他抓住江寻的肩膀,几乎是拖着他走向行政楼。而江寻...他没有反抗,只是低着头,像个被押解的犯人。
"他们要去校长办公室,"林小雨说,"我听李老师说,江董事长要亲自监督江寻办理退学手续!"
"退学?"江浔的心一沉,"那高考..."
林小雨难过地摇摇头:"据说要直接送他出国,今晚就走。"
江浔的视线模糊了。她看着江寻的背影消失在行政楼门口,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小雨,帮我个忙。"她擦干眼泪,声音出奇地冷静,"我要用广播站。"
"现在?可是..."
"就现在。"江浔握紧那本日记,"在他离开前,有些话我必须说。"
十分钟后,全校师生都听到了广播里传出的声音——不是往常的下课铃,而是一个女孩清晰坚定的朗读声:
"今天是江寻转学来的第七十三天。他在日记里写道:'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转身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三点水的浔,是我生命里最温柔的涟漪...'"
行政楼的某扇窗户突然打开,一个身影探出头来。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浔也能认出那是江寻。她继续读着,声音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江寻,如果你能听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因为有些相遇,始于同名误会,却注定要一生相守。"
广播戛然而止。江浔从控制台前站起来,泪流满面。林小雨冲进来:"快看窗外!"
江浔跑到窗边,看到行政楼前一片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挣脱束缚,冲出大门,朝广播站方向狂奔而来——是江寻。
在他身后,江父愤怒的喊声回荡在校园上空,但江寻没有回头。他跑得那么快,那么坚决,就像奔向生命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