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医院的平面图在显示器上旋转，萨尔用激光笔指着十二楼的一个红点。

"特别监护区在这里，电梯和楼梯都有警卫。"他的笔尖移到另一条蓝线，"但我们从这儿进——老式货运电梯，直达地下室洗衣房。"

我检查着手中的假ID——"约翰·史密斯，医疗设备技术员"。照片上的我戴着眼镜和棕色假发，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办公室苦力。"安保等级？"

"理论上，只有联邦授权人员能进入她的楼层。"萨尔咧嘴一笑，"但实际上，我给夜班主管转了五万美元，他会让我们通过。"

房间另一头，一个瘦高的男人正在帮萨尔调整领带。"记住，你是安德森博士，神经外科专家。"他递给萨尔一副金丝眼镜，"尽量少说话，你的口音太明显了。"

萨尔对着镜子练习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准备给学生打不及格的教授。我则穿上借来的白大褂，口袋里塞满各种医疗器械——真的和假的都有。

"时间？"我问。

萨尔看了看表。"22:30。换班时间，最混乱的窗口。"他递给我一个小耳麦，"通讯器。频率加密，但别太依赖它。"

我们分开出发。我先走，搭出租车到医院正门。夜晚的圣玛丽医院灯火通明，救护车不时呼啸进出。我压低帽檐，刷卡通过员工通道。

大厅里人群熙攘，没人注意一个拿着工具箱的技术员。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向东翼的服务电梯，途中经过一面镜子——镜中的"约翰·史密斯"陌生而平凡，但当我眨眼时，那个影像突然变成了桑尼，冲我冷笑。

我猛地转身，撞到了一个推着输液架的护士。"对不起，"我嘟囔着，快步离开。幻象越来越频繁了，即使药物早已代谢干净。

货运电梯又小又闷，上升的过程像是永远没有尽头。耳机里传来萨尔的呼吸声，他正在通过正门安检。

"身份证，先生。"一个疲惫的警卫声音传来。

"当然。"萨尔的声音变得出奇地温文尔雅，"安德森博士，神经外科。预约检查12楼特别监护病人的脑部扫描。"

电梯停了。门开后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有扇标着"洗衣房"的门。我推门而入，迎面扑来热蒸汽和漂白剂的味道。三个工作人员正在折叠床单，没人抬头看我。

穿过洗衣房，我找到了通往主走廊的门。耳机里突然传来萨尔的声音："检查点有三个人，两个武装警卫，一个文职。文职收了钱，但另外两个是正经联邦特工。"

"明白。"我低声回应，调整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

十二楼的走廊比想象中安静。我假装检查墙上的医疗设备，慢慢向特别监护区靠近。转弯处，萨尔正和两个穿防弹背心的特工交谈，他的姿态放松而权威。

"...所以我们需要重新扫描额叶区域，"萨尔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图像说，"马奎斯特工可能出现了药物诱导的逆行性遗忘，这会影响她的证词可靠性。"

一个特工皱眉。"没人通知我们有检查。"

萨尔耸耸肩。"华盛顿直接下的命令。你可以打电话确认，但你知道那些官僚的效率..."他故意看了看表，"我还有其他病人。"

就在特工犹豫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声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亚裔医生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西装男。我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伊万·雷布罗夫的手下——那个斯拉夫人特有的宽下巴和鹰钩鼻太显眼了。

情况突然变得复杂。萨尔也注意到了来人，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吧，既然你们需要确认，"他故意提高音量，"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霍华德特工。"

听到霍华德的名字，新来的三人明显紧张起来。亚裔医生快步上前："不必了，我们也是来做检查的。特别探员马奎斯的心率不稳定，怀疑是药物过敏。"

两拨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对方在撒谎。我悄悄退到阴影处，摸出腰间的消音手枪。

"真有趣，"萨尔的声音突然变了，恢复了那种熟悉的疯狂腔调，"因为根据我的情报，俄罗斯人通常不关心联邦特工的健康状况。"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公文包里掏出冲锋枪。枪声在封闭的走廊里震耳欲聋，两个联邦特工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血泊中。

我同时出手，两枪命中俄罗斯保镖的胸口。亚裔医生试图逃跑，被萨尔一个点射击中后脑。文职警卫缩在角落，双手抱头："我什么都没看见！求求你们！"

萨尔一枪托把他打晕。"仁慈是我的中间名。"他边说边从尸体上搜出门禁卡。

警报声已经响彻整个楼层。我们冲向特别监护区，萨尔刷卡开门。里面是个小前厅，又一个武装特工刚拿起对讲机，就被我的子弹打穿了喉咙。

梅赛德斯的病房在最里面，门上贴着联邦调查局的封条。萨尔一脚踹开门，我们持枪冲入——

病床上的梅赛德斯被各种管子和监控设备包围，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是睁开的。看到我们，她的瞳孔骤然扩大，监控器上的心率立刻飙升。

"别紧张，联邦婊子。"萨尔咧嘴一笑，"你的骑士们来救你了。"

我快步到床边，查看她的状况。腹部的枪伤被厚厚包扎，左腕连着输液管，右腕却铐在床栏上——联邦对待自己的卧底真贴心。

梅赛德斯的嘴唇干裂，声音微弱但清晰："你们不该来...这是个陷阱..."

"当然是的。"萨尔正在窗边布置某种装置，"霍华德知道我们会来。问题是，为什么他这么想要我们在这里？"

我扯断梅赛德斯的手铐，小心扶她坐起来。她轻得像个纸人，但眼神依然锐利。"听着，"她抓住我的手臂，"霍华德不只是想要你们死...他需要...需要..."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监控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门外传来更多脚步声。

"没时间了。"萨尔按下手中的按钮，窗外突然传来爆炸声，远处的停车场升起一团火球。"分散注意力，但不会太久。"

我拔掉梅赛德斯的输液管，将她抱起。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但咬牙忍住。"能走吗？"我问。

她点点头，但尝试站立时差点摔倒。我不得不半扶半抱着她，萨尔在前方开路。

走廊已经乱成一团。医护人员在疏散病人，没人注意两个"医生"和一个"病人"的奇怪组合。我们转向消防楼梯，刚下到十一楼，就听到上方传来喊声："他们在楼梯间！"

萨尔扔出一枚闪光弹。强光和白噪音过后，我们继续向下狂奔。梅赛德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血开始渗透她病号服上的绷带。

九楼的楼梯间门突然被撞开，三个武装特工冲了进来。我单手开枪还击，子弹击中领头者的脖子。萨尔补上两枪解决另外两人，但自己也肩膀中弹。

"操！"他靠在墙上，血从指缝渗出，"这下我的新西装完了。"

梅赛德斯突然挣扎着站直："这边。"她指向八楼的一个通道，"产科病房...很少人...有后门..."

我们改变路线。梅赛德斯似乎在用最后的力气带路，她的记忆惊人地精确——产科病房确实空荡荡的，而且确实有条通向后勤区的员工通道。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我一边警戒后方一边问。

梅赛德斯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十五年的卧底...我在这家医院...生了两次孩子..."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我的胸口。孩子？谁的？但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后勤通道尽头是垃圾处理区，一个生锈的铁梯通向下面的装卸平台。萨尔先下，确认安全后示意我们跟上。

梅赛德斯已经接近虚脱。我把她扛在肩上，艰难地爬下梯子。她的血顺着我的后背流下，温热而黏稠。

装卸平台外停着一辆救护车，司机座上坐着萨尔的鼻环技术员。"上车！"她喊道，同时启动了引擎。

我们刚把梅赛德斯放进车厢，医院高处就传来一连串枪声。子弹打在救护车周围，萨尔跳上副驾驶座："开车！开车！"

救护车咆哮着冲出院区，几个急转弯后驶入自由城的夜色中。我撕开梅赛德斯的病号服，重新包扎她的伤口。她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嘴里喃喃着一些片段：

"...不只是毒品...武器级...俄罗斯人...白宫知道..."

我俯身想听清她在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救护车的顶灯变成了刺眼的太阳，梅赛德斯的脸变成了年轻的桑尼，冲我狞笑。

「承认吧，汤米，」幻象中的桑尼说，「你爱上她了。就像当年你爱上权力一样。」

我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但眩晕感越来越强，耳边响起一种奇怪的高频噪音。梅赛德斯突然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汤米...你的鼻子...在流血..."

我摸了摸上唇，手指沾满鲜血。不是普通的鼻血，而是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世界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我能听到几个街区外的警笛声，能看清黑暗中飞舞的每一粒灰尘。

"蓝色药丸..."梅赛德斯挣扎着说，"后遗症...你的神经..."

萨尔从前座转过头，看到我的状态后吹了声口哨。"哇哦，看来我们的男孩终于触发了'天赋'。"

"什么天赋？"我的声音在自己听来异常遥远。

"霍华德没告诉你吗？"萨尔的笑容近乎癫狂，"那种药物的终极目的不是控制，而是改造。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使用者的神经会重组，获得...特殊能力。"

梅赛德斯虚弱地摇头："不...那是副作用...不可控..."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管在皮肤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世界在我眼中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我能看到救护车金属外壳下的电路，能看到梅赛德斯伤口深处的组织，甚至能看到萨尔口袋里那把枪的每一处构造细节。

这种感知太过强烈，几乎是一种痛苦。更多的黑血从我的鼻子和耳朵涌出，我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蓝点。

"撑住，老家伙。"萨尔扔给我一条脏毛巾，"我们需要你保持清醒至少再十分钟。"

"去哪？"我咬着牙问，努力对抗着脑中翻腾的幻觉。

萨尔看向前方逐渐接近的自由城港口。"去见一些...老朋友。"

救护车转过最后一个弯，港口区庞大的集装箱堆场出现在眼前。而在最远处的码头上，停着一艘我无比熟悉的游艇——"罪恶都市女王号"，我曾经的骄傲，十五年前在逃离自由城时遗弃的旧物。

它怎么会在这里？谁修复了它？更重要的是——

"谁在等我们？"我问萨尔，同时感到那种奇异的感知能力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萨尔回头看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当然是等着分赃的人，汤米。"他轻声说，"你以为这场游戏只有我们几个玩家吗？"

梅赛德斯突然抓紧我的手臂，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不要...相信..."她的声音微弱但坚决，"萨尔...他在..."

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警告。萨尔手中的消音手枪冒着烟，梅赛德斯的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抱歉，"萨尔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她知道的太多了。"

冷冽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