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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从远山滚来，像一头巨兽的低吼。朱志鑫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手指下意识抓紧睡袋边缘。帐篷外雨点砸在帆布上的声音逐渐密集，每一滴都像是子弹击中地面。
阿勒颇。又是阿勒颇。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深呼吸，但爆炸的火光仿佛还在视网膜上闪烁。小林最后那个笑容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阿志，帮我拍张帅点的"，那是他生前最后一句话。
朱志鑫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整个左臂都像被电击般痉挛。他摸索着去够背包里的药瓶，却因手指僵硬而将它打翻在地。药片滚进帐篷角落，消失在黑暗中。
一道闪电劈过，将帐篷照得惨白。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朱志鑫看到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钻了进来。
"刘...刘队？"朱志鑫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捡起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递给他。朱志鑫摇头："吃了手会抖得更厉害...影响工作。"
又一个炸雷落下，朱志鑫浑身一颤。刘耀文沉默地收起药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一副便携象棋。
"会下盲棋吗？"他在朱志鑫面前摊开棋盘。
朱志鑫眨了眨眼："什么？"
"不用眼睛看棋盘。"刘耀文已经摆好了棋子，"全靠记忆。"
雨声如鼓。朱志鑫盯着刘耀文在微弱灯光下忽明忽暗的轮廓，突然明白了——他不是来送药的，他是来分散注意力的。
"炮二平五。"朱志鑫轻声说。
刘耀文移动棋子："马八进七。"
他们就这样下了整整两个小时。朱志鑫的颤抖渐渐平息，而帐篷外的雷雨也转为绵绵细雨。当朱志鑫终于困得前仰后合时，刘耀文收起了棋盘。
"明天你休息。"他起身时说。
朱志鑫抓住他的手腕："不行！核设施调查——"
"推迟了。"刘耀文的手腕温热而有力，"马队发现当地武装在附近活动。"
朱志鑫松开手，突然注意到刘耀文颈侧有一道奇怪的疤痕，在衣领下若隐若现。他还想细看，刘耀文已经拉高了领子。
"睡吧。"刘耀文弯腰钻出帐篷，却又停住，"...阿志。"
帘子落下，朱志鑫愣在原地。这是刘耀文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生硬的"记者"或"朱记者"。更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小名？连队员名单上写的都是"朱志鑫"。
"阿志"——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
晨光透过云层时，朱志鑫被营地里的骚动吵醒。他钻出帐篷，看见队员们围在一起唱生日歌。中央的刘耀文站得笔直，表情僵硬得像在接受检阅。
"刘队生日？"朱志鑫问路过的宋亚轩。
"25岁。"宋亚轩笑着递给他一块巧克力，"他讨厌过生日，但马队坚持要庆祝。"
朱志鑫悄悄退回帐篷，从行李深处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裹。这是他半个月前托补给队带来的，本打算回国再送。他抚平包装纸上的皱褶，深吸一口气走向人群。
"生日快乐。"他把包裹递给刘耀文，声音比预想的要紧张。
人群安静下来。刘耀文疑惑地接过，小心拆开——是一本手工相册。扉页上用烫金字体印着"中国国际救援队·科伦行动纪实"。
刘耀文一页页翻过，眉头渐渐舒展。相册里全是队员们的工作瞬间：马嘉祺在余震中护住伤员，宋亚轩跪在泥地里做心肺复苏，年轻队员们挤在卡车后厢打瞌睡...每一张下面都有手写注释和时间地点。
"这..."刘耀文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动摇。
"我拍的。"朱志鑫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想着留个纪念。"
马嘉祺凑过来："奇怪，怎么没有刘队的照片？"
朱志鑫耳根发烫："他...不太上镜。"
真相藏在朱志鑫的硬盘里——三百多张刘耀文的照片，从皱眉训话到深夜伏案，从徒手搬石到雨中远眺。那些画面太过私人，他舍不得分享。
刘耀文突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看进朱志鑫眼里。朱志鑫慌忙移开视线，却听见刘耀文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轻得几乎被周围的起哄声淹没。
三天后，核设施调查任务终于获批。出发前，刘耀文将朱志鑫拉到一边："今天你留守。"
"为什么？"朱志鑫攥紧相机带，"我有辐射防护知识，还懂当地——"
"太危险。"刘耀文打断他，"上次那封威胁信明确提到带相机的记者。"
朱志鑫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信的内容？马队说——"
"我命令他保密。"刘耀文的下颌线绷紧，"听着，那处核设施可能真有泄漏，政府军在掩盖。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是战地记者，冒险是我的工作！"朱志鑫声音提高，"那些影像资料能救更多人！"
刘耀文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发痛："小林死前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朱志鑫胸口。他猛地推开刘耀文："你没资格提他！"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直到马嘉祺吹响集合哨。刘耀文最终让步，但条件是朱志鑫必须全程跟在他身边，且不得擅自拍摄。
车队向北行驶两小时，植被逐渐稀疏。朱志鑫注意到所有队员都穿上了防护服，连车窗都被特殊薄膜覆盖。
"盖格计数器。"刘耀文递给他一个黑色仪器，"超过200就警报。"
随着距离缩短，计数器数字缓慢上升。拐过最后一个山丘，一座被铁丝网围住的圆形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屋顶有明显塌陷，周围停着几辆军用卡车。
"读数180！"朱志鑫突然喊道，"还在涨！"
刘耀文立即叫停车队："全员止步！穿戴全副防护装备！"
他们刚套上厚重的防护服，一队持枪士兵就围了上来。领头的军官厉声呵斥，要求他们立即离开。
朱志鑫上前一步，用流利的方言解释他们是国际救援队，来评估核泄漏风险以帮助周边村民。军官态度稍有缓和，但仍拒绝他们靠近建筑。
"至少让我们检测周边水源。"朱志鑫指着不远处的溪流，"如果污染扩散，下游十几个村庄——"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打断！山坡上冒出十几个蒙面武装分子，朝军方和救援队无差别射击。
"找掩护！"刘耀文一把将朱志鑫推到车后，自己却暴露在火力范围内。
朱志鑫从车底缝隙看到刘耀文指挥队员建立防线，同时掩护那队士兵后撤。武装分子越来越近，子弹打在防弹车身上火花四溅。
"他们不是冲军方来的！"朱志鑫突然意识到，"是冲着核设施！"
一个蒙面人突破防线，直奔朱志鑫藏身处。朱志鑫本能地举起相机——这个动作激怒了对方，那人抡起枪托就朝他砸来！
千钧一发之际，刘耀文飞身扑来，用后背挡下这一击，同时一个利落的擒拿将袭击者制服。但第二个人从侧面袭来，砍刀直劈朱志鑫头顶——
"阿志！蹲下！"刘耀文暴喝。
朱志鑫应声伏低，听见刀锋划过肉体的闷响。刘耀文闷哼一声，右臂顿时鲜血如注。
"刘耀文！"朱志鑫失声喊道，心脏几乎停跳。
军方增援及时赶到，武装分子四散而逃。朱志鑫顾不上追击者，全部注意力都在刘耀文汩汩流血的右臂上。他扯开防护服，发现刀伤深可见骨。
"医疗包！快！"朱志鑫的声音变了调。
刘耀文却出奇地平静，甚至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朱志鑫的脸："死不了。你没事？"
朱志鑫手忙脚乱地按压伤口，止血粉被血冲走一遍又一遍。他的手抖得厉害，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是汗还是泪。
"专心开车！"回程路上，刘耀文靠在副驾驶上命令道，脸色因失血而苍白，"我还没虚弱到需要你哭丧着脸。"
朱志鑫咬紧嘴唇，将油门踩到底。后座宋亚轩正在给刘耀文紧急输血，但山路颠簸让针头几次差点脱出。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回到营地。朱志鑫坚持要协助宋亚轩做清创缝合，刘耀文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
手术帐篷里烛光摇曳。当宋亚轩暂时出去拿药品时，朱志鑫轻轻托着刘耀文包扎好的手臂，喉咙发紧："为什么要挡那一下？"
刘耀文闭着眼："本能反应。"
"骗人。"朱志鑫指尖轻触绷带边缘，"你明明计算过角度，那一刀本来只会划伤我肩膀。"
刘耀文睁开眼，烛光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动。朱志鑫突然发现，这个被队员们称为"铁人"的队长，睫毛竟然出奇地长。
"阿志。"刘耀文突然唤道，声音低沉，"如果今天是你同事在这里，你会让他拍那些画面吗？"
朱志鑫沉默了。他知道刘耀文在问什么——职业信念与个人情感的界限在哪里？
"不会。"最终他诚实地说，"但我会自己去拍。"
刘耀文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我们是一类人。"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宋亚轩拿着血浆袋回来了。朱志鑫不得不退开，但那一瞬间的目光交汇，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
当晚，朱志鑫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鬼使神差地摸到医疗帐篷外，发现刘耀文也没睡，正就着应急灯写任务报告。
"伤口疼？"朱志鑫小声问。
刘耀文摇头，示意他进来。朱志鑫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两人沉默相对。最终是刘耀文先开口："今天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什么？"
"那个辐射读数。"刘耀文放下笔，"如果我们再靠近一百米..."他没说完，但朱志鑫懂他的意思。
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在刘耀文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朱志鑫突然很想把这一刻画下来——不是用相机，而是用更永久的方式。
"我收到主编邮件。"朱志鑫盯着自己的手指，"要我下周去边境战区报道。"
刘耀文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什么时候走？"
"后天补给车队。"朱志鑫抬头看他，"你呢？伤好后有什么计划？"
"国内调令来了。"刘耀文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队伍要改编，我得提前回去。"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守夜队员的咳嗽声，和发电机持续的嗡鸣。
"刘耀文。"朱志鑫突然喊他全名，"在叙利亚...小林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别停下'。"
刘耀文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让我别停下拍照，还是别停下...活着。"朱志鑫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时候我觉得，如果当时停下救他而不是继续拍摄..."
一根温暖的手指按在他唇上，止住了他的话。刘耀文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睡吧，阿志。明天还有工作。"
朱志鑫点点头，却舍不得起身离开。在这狭小的医疗帐篷里，在烛光与月色的交界处，时间仿佛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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