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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的太阳像一团烧红的铁球，悬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朱志鑫调整着头巾，汗水仍不断从额角滑落，渗入已经湿透的衣领。三个月前离开救援队时，他没想到会来到这样一个连空气都充满火药味的地方。
"这边！"张真源从一堵残墙后探出头，脸上蒙着防尘面罩，"交火暂停了，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朱志鑫猫腰穿过废墟，相机紧贴胸前。每一步都扬起细密的尘土，混合着硝烟和某种说不清的化学物质气味。他的盖格计数器别在腰带上，数字显示87——比背景辐射略高，但还在安全范围内。
"核废料厂就在前面五百米。"张真源递给他一个望远镜，"政府军说反叛武装偷走了至少三支放射源棒。"
望远镜里，一座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工厂建筑矗立在荒原上。奇怪的是，周围既没有政府军，也没有反叛武装的踪迹。
"太安静了。"朱志鑫皱眉，"这不正常。"
张真源点头："我怀疑是个陷阱。但丁主编要的独家..."
朱志鑫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刘耀文的手套。三个月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带着这副已经有些磨损的战术手套。奇怪的是，他从未戴过它们——似乎光是触摸就足以带来某种安全感。
"分头行动。"朱志鑫检查相机电池，"你从西侧接近，我走东面。老规矩，每小时通讯一次。"
张真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小心点，兄弟。"
东侧的路比想象的更难走。朱志鑫不得不攀爬过一堆扭曲的金属框架，尖锐的边缘划破了手掌。血珠渗出来，在高温下很快凝结。他咬咬牙，继续前进。
工厂外围的辐射读数升到了112。朱志鑫拍了几张外围照片，正准备深入，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哭泣。循声望去，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蜷缩在倒塌的岗亭下，膝盖鲜血淋漓。
"嘿，没事了..."朱志鑫用当地方言轻声说，慢慢靠近。男孩惊恐地往后缩，却因伤痛无法移动太多。
朱志鑫想起刘耀文教他的方法——先展示空手，再缓慢行动。他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颗彩色糖果："这是给勇敢孩子的奖励。"
男孩止住哭泣，好奇地看着糖果。朱志鑫趁机检查他的伤势——右腿骨折，左膝严重擦伤。他迅速用随身绷带做了简单包扎。
"你家人呢？"朱志鑫轻声问。
男孩指向工厂方向。朱志鑫心头一紧——那里辐射读数已经超过安全阈值。
"听着，我先带你到安全地方，然后——"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天空。朱志鑫条件反射般扑向男孩，用身体护住他。下一刻，整个世界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变成了白色。
意识回笼时，朱志鑫发现自己被埋在碎石下。右腿传来剧痛，嘴里满是血腥味。男孩不见了，可能被气浪掀飞，也可能...他不敢往下想。
"刘耀文..."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对讲机碎了，相机奇迹般地还在工作。朱志鑫艰难地拍了几张周围环境的照片，然后试图挪动身体。每移动一寸，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左臂可能骨折了，右腿被一根钢筋刺穿，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
"冷静...评估环境..."他模仿刘耀文的语气对自己说，"先止血...寻找支撑点..."
这是刘耀文教过的生存协议——灾难中首先要保持冷静，评估伤势和环境，然后制定求生计划。朱志鑫用牙齿和左手撕开衣服，在右腿上方扎紧临时止血带。
黑暗中的时间变得模糊。朱志鑫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次醒来都发现辐射读数又升高了一些。152...178...203...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恍惚中，他看见刘耀文站在不远处，穿着那身熟悉的深蓝色救援服，向他伸出手："阿志，这边。"
"刘耀文？"朱志鑫艰难地抬起手，却只抓到一把灰尘。
幻觉消失了，但那个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寻找三角安全区...靠近承重墙..."
朱志鑫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向最近的墙体挪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视线越来越模糊。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手指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刘耀文的战术手套，居然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我得...回去..."朱志鑫对着虚空呢喃，"还没把...手套还给他..."
黑暗吞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与此同时，六千公里外的中国南方，一场化工厂火灾正吞噬着半个工业园区。刘耀文穿着厚重的防火服，带领突击队深入火场核心区。三个月前手臂上的刀伤已经愈合，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B区还有三名工人被困！"对讲机里传来马嘉祺的声音，"但火势太大了，刘队！"
刘耀文检查了氧气存量："再给我五分钟。"
热浪像实体一样拍打在脸上，防火面罩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刘耀文知道这是极限了——再深入，他自己也可能出不去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微弱的呼救声。循声望去，三名工人蜷缩在一个半倒塌的钢架结构下，周围火墙正在合拢。
"趴下！捂住口鼻！"刘耀文命令道，同时向指挥部报告位置，"需要立即支援！"
他冲进火圈，将防毒面罩戴在最年轻的工人脸上，然后指挥三人沿着他铺设的防火毯爬行。就在最后一人即将脱险时，一声爆炸震动了整个厂房。
钢梁砸下来的瞬间，刘耀文本能地扑向工人，将他推出危险区域。自己却被困在了倒塌的结构下，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
"刘队！"马嘉祺的喊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高温和浓烟开始侵蚀意识。刘耀文拼命保持清醒，但黑暗还是一点点笼罩了视野。就在他即将放弃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刘耀文...救我..."
"阿志？"刘耀文猛地睁大眼睛，仿佛看到朱志鑫就站在火墙后面，向他伸出手。
这个幻觉给了他最后的力量。当救援队终于打通通道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刘耀文正徒手挖开身下的地板，试图制造一个通风口——这是应对地下空间被困的标准程序，但通常只有资深救援专家才懂得。
"朱记者...教我的..."被抬上担架时，刘耀文这样解释，然后陷入了长达36小时的昏迷。
朱志鑫先醒过来。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战地医院，他再熟悉不过了。
"欢迎回到人间。"张真源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你昏迷了两周。"
朱志鑫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张真源扶他喝了一口水："男孩得救了，你拍的辐射证据已经传回总部。丁主编给你申请了普利策奖提名。"
朱志鑫摇摇头，用尽全力挤出三个字："刘...耀文..."
张真源的表情变了："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朱志鑫想问，但虚弱再次袭来，他沉入了药物带来的黑甜乡。
再次醒来时，床头多了一部卫星电话。朱志鑫盯着它看了很久，手指几次触碰键盘又缩回。他想知道刘耀文怎么样了，想告诉他自己活下来了，想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叫他"阿志"...
但说什么呢？说他差点死在边境？说他昏迷中一直喊着对方的名字？说他在废墟里靠幻想刘耀文的声音才活下来？
电话最终没有被拿起。
一周后，医生诊断朱志鑫有严重的PTSD复发和脑震荡，强制他休假三个月。同时，丁程鑫发来邮件，委婉地建议他"考虑转型为编辑或培训岗位"。
"他们觉得我废了。"朱志鑫对来探望的张真源苦笑，举起仍然颤抖的左手。
张真源没有否认："你在昏迷中一直喊'南十字星'。护士说你在梦里哭了。"
朱志鑫别过脸。南十字星——那是他送给刘耀文书签上的图案，也是他们在营地最后一夜的对话主题。
"对了，这个还你。"张真源从包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那副战术手套，"抢救你时，你把它攥得那么紧，医生不得不注射肌肉松弛剂才取出来。"
皮质手套上还留着朱志鑫的血迹。他接过它，贴在额头上，深深吸气——三个月过去，上面刘耀文的气息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出了。
与此同时，国内某军区医院的复健室里，刘耀文正艰难地练习行走。右腿胫骨骨折，肺部吸入性损伤，医生说他至少半年不能执行一线任务。
"朱志鑫有消息吗？"每天他都会这样问马嘉祺。
每天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边境通讯中断，但丁主编说他应该还活着。"
应该。这个不确定的词像刀子一样扎在刘耀文心上。他开始收集所有关于边境战事的报道，在一张大地图上标记朱志鑫可能的位置。
某天夜里，护士发现刘耀文不在病房。最终他们在楼顶找到了他——男人仰躺在停机坪上，盯着南方的星空发呆，手里攥着一枚铜制书签。
"南十字座..."刘耀文对劝他回去的护士说，"在那里特别亮。"
回到病房，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那张朱志鑫设为他手机壁纸的照片——篝火旁自己的侧影。三个月来，他无数次点开信息框，输入又删除，最终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懦夫。"刘耀文对自己说，将手机扔到一旁。
窗外，南十字星静静悬挂在天幕上，像一枚遥远的勋章，又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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