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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具尸体躺在解剖台上,苍白得像尊大理石雕像。朱志鑫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胸前的Y形缝合线,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对劲。"他低声说。
刘耀文凑过来,距离近得能闻到朱志鑫发丝间淡淡的消毒水味:"怎么?"
"看这里。"朱志鑫用镊子指向心脏位置的切口,"前六起案件的摘除手法专业得近乎完美,但这个..."他翻转尸体,露出背部一处不规则的切割痕迹,"凶手犹豫了,下刀角度偏离了3度,还留下了不必要的划痕。"
刘耀文突然抓住朱志鑫的手腕:"等等,你是说这不是同一个人干的?"
朱志鑫挣脱开来,不自觉地揉了揉被触碰的地方:"科学上讲,每个人的操作都有独特特征,就像签名一样。这个凶手在模仿,但不够专业。"
"操。"刘耀文猛地拍了下大腿,"我就说!废弃医院那具尸体摆放方式和其他不一样,像是刻意表演给谁看。"
朱志鑫挑眉:"你注意到了?"
"直觉。"刘耀文咧嘴一笑,"现场太'完美'了,像在拍电视剧。真凶可没这么浮夸。"
朱志鑫难得没有反驳,反而若有所思地点头:"法医证据支持你的观点。可能有两人参与,一个主谋,一个执行者。"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这是他们搭档以来第一次意见一致。
"需要通宵分析所有案件资料。"朱志鑫转身走向电脑,"我去申请加班许可。"
刘耀文吹了个口哨:"我们的机器人先生居然主动要求加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闭嘴。"朱志鑫头也不回地说,但刘耀文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朱志鑫的办公区依然整洁如手术室,而刘耀文那边已经堆满了外卖盒和空咖啡杯。刘耀文第十次把腿翘到朱志鑫的桌子上时,后者终于爆发了。
"如果你再把你的臭脚放在我的工作区域,"朱志鑫一字一顿地说,"我就用这把解剖刀把它们钉在地板上。"
刘耀文慢悠悠地把脚放下:"火气这么大,要不要来杯咖啡?"
"咖啡因过敏。"朱志鑫硬邦邦地回答,继续埋头分析显微镜下的组织样本。
刘耀文挑眉:"真的假的?"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朱志鑫抬头,眼下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青色。
刘耀文没说话,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二十分钟后,他拿着一个保温杯回来,砰地放在朱志鑫面前。
"喝掉。"
朱志鑫警惕地看着杯子:"什么东西?"
"菊花枸杞茶,食堂阿姨的特调。"刘耀文翻了个白眼,"放心,没下毒。"
朱志鑫迟疑地抿了一口,甜中带苦的温热液体滑过喉咙。他惊讶地发现这味道...还不错。
"谢谢。"他小声说,声音几乎被显微镜的嗡鸣盖过。
刘耀文假装没听见,但嘴角微微上扬。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整理案件照片,时不时偷瞄一眼朱志鑫。法医的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凌晨三点,朱志鑫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他猛地惊醒,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但几分钟后,眼皮又变得沉重如铅。
"去沙发上睡会儿。"刘耀文头也不抬地说,"我可不想明天看你把福尔马林当眼药水用。"
"不用..."朱志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睡意,"再坚持一下..."
又过了半小时,朱志鑫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刘耀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犹豫片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朱志鑫突然呢喃了一句梦话:
"别进去...实验室的门锁坏了..."
刘耀文僵在原地:"朱志鑫?"
"小白鼠...全都跑出来了..."朱志鑫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惊恐,"爸爸会生气的..."
刘耀文蹲下身,近距离观察朱志鑫的睡颜。此刻的他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冷面法医,更像是个做噩梦的少年。刘耀文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拂开垂落在他前额的一缕黑发。
"什么实验室?"他低声问。
"医学院...地下室..."朱志鑫在梦中皱眉,"红色的眼睛...好可怕..."
刘耀文瞳孔骤缩。医学院地下室——这正是第一位受害者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而现场报告提到墙角的笼子里有几具实验鼠的干尸,眼睛被染成了红色。
这不是公开信息,朱志鑫不可能从报告中看到。
"朱志鑫,你小时候去过那个地下室吗?"刘耀文急切地问,但朱志鑫已经陷入更深层的睡眠,没有再回应。
刘耀文回到自己的座位,迅速调出医学院的建筑平面图。地下实验室在十五年前的事故后就被封闭了,理论上连现在的学生都不知道具体位置。如果朱志鑫小时候进去过,那只有一种可能——他父亲是那里的工作人员。
这个念头让刘耀文的后背窜上一阵寒意。他看向熟睡的朱志鑫,突然意识到这个案子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接近他们两人。
天亮时分,朱志鑫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刘耀文的外套。他皱起鼻子,那上面有淡淡的烟草和薄荷混杂的气息,莫名地...不令人讨厌。
"早啊,睡美人。"刘耀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拎着两袋早餐晃进来,"豆浆油条,趁热吃。"
朱志鑫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刘耀文把早餐放在桌上——居然特意垫了张纸,没直接放在朱志鑫的文件上,"我整理好了所有案件的时间线。"
朱志鑫惊讶地发现,刘耀文制作的图表异常清晰,甚至标注了每个疑点。"这...很系统。"
"怎么,以为我只会乱来?"刘耀文得意地咬了口油条,"我可是刑侦专业第一名毕业的。"
朱志鑫低头喝豆浆,掩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所以你的违规操作是故意的?"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刘耀文眨眨眼,"当然,这话别写进你的监督报告里。"
两人难得和谐地共进早餐,直到朱志鑫翻开最新的尸检照片。
"等等。"他指着死者手腕上的一处瘀伤,"这个形状...像是某种医疗器械的压痕。"
刘耀文凑过来,下巴几乎搁在朱志鑫肩上:"像是...钳子?"
"止血钳。"朱志鑫肯定地说,"而且是在死亡前至少六小时形成的。死者被绑架后,凶手曾试图为他止血。"
刘耀文猛地站起来:"这说明凶手一开始没打算杀他!可能是临时起意,或者..."他眼睛一亮,"死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朱志鑫点头:"我们需要排查所有死者生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寻找共同接触过的医疗器械。"
"已经查过了。"刘耀文调出一份名单,"除了医学院,他们中三人去过城东的私立医院,两人去过一家叫'安康'的社区诊所。"
朱志鑫突然想起什么:"张明死前一周给我发过邮件,说他在研究一种罕见的心脏病例,需要参考我的论文。"他打开邮箱,"但邮件里没提具体是哪家机构。"
刘耀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安康诊所...这名字好熟..."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刘耀文的脸色变了:"证物室遭窃了!有人想偷第七位死者的衣物样本!"
两人冲下楼时,正好看到一个黑影从证物室后窗翻出。刘耀文二话不说追了上去,朱志鑫则转向走廊另一侧,抄近路包抄。
当小偷冲出后门时,朱志鑫已经等在那里。对方显然没料到会遭遇一个看似文弱的法医,毫不犹豫地挥拳相向。朱志鑫侧身闪避,动作干净利落,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将对方按在墙上。
"漂亮!"赶来的刘耀文吹了声口哨,"不知道朱法医还有这手。"
"大学时学过防身术。"朱志鑫喘着气说,这才发现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刘耀文胸膛的起伏和热度。他迅速松开手,后退一步。
被抓住的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刘耀文从他口袋里搜出一小袋血迹样本:"说吧,谁派你来的?"
年轻人抖得像片叶子:"我、我不知道!有人出五千块让我偷这个,说是在网上交易!"
朱志鑫皱眉:"网上?"
"一个叫'红色眼睛'的ID..."年轻人话没说完,突然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中毒了!"朱志鑫立刻跪下检查,"快叫救护车!"
但为时已晚。年轻人瞳孔扩散,呼吸停止,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朱志鑫震惊地看着尸体:"这...这是专业的灭口手段。"
刘耀文阴沉着脸从死者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安康诊所,午夜'...看来我们找到下一个目标了。"
朱志鑫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刘耀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嘿,别倒啊,我可不想同时送两个去医院。"
"只是低血糖。"朱志鑫推开他,却没能掩饰自己声音里的虚弱。
刘耀文叹了口气:"回家休息吧。晚上去诊所前我来接你。"
"我不需要——"
"这是命令,朱法医。"刘耀文难得严肃,"我可不想搭档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朱志鑫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确实精疲力尽。最终,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停车场。走出几步,他突然回头:"刘耀文。"
"嗯?"
"谢谢你的...茶。"
刘耀文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朱志鑫已经走远。他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也不是完全没救嘛。"
远处,朱志鑫坐进车里,不自觉地紧了紧仍披在肩上的外套。上面残留的温度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父亲用大手抚摸他额头的感觉——安全,又令人怀念。
他摇摇头,发动车子。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红色眼睛、安康诊所、十五年前的实验事故...这些碎片正在他脑海中逐渐拼凑成一个可怕的图案。
而图案中央,隐约浮现着张教授微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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