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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朱志鑫盯着手术室的红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三小时十七分钟，刘耀文还在里面。
"他会没事的。"盲童少年小凯坐在旁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文哥经历过更糟的情况。"
朱志鑫看向这个瘦弱的男孩："比如？"
"比如十五岁那年，四个青龙帮的人在他放学路上..."小凯突然住口，转向手术室方向，尽管他看不见，"灯灭了。"
朱志鑫立刻站起来。手术室门开，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子弹取出来了，离心脏只差两厘米。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观察48小时。"
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朱志鑫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
"你是家属？"医生问。
朱志鑫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警察和黑帮老大算什么关系？敌人？同谋？还是...
"他是文哥的伴侣。"小凯突然说，语气理所当然。
医生了然点头，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朱志鑫没有纠正这个荒谬的说法，他的注意力全在病房里的刘耀文身上——那个总是强势得令人窒息的男人，此刻苍白脆弱得像个普通人。
林峰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示意他过去。朱志鑫嘱咐小凯守着，然后走向这位亦师亦友的上司。
"你疯了吗？"林峰压低声音，"全警局都在找刘耀文，而你把他送进私立医院？还用自己的真名登记？"
朱志鑫直视林峰的眼睛："他救了我的命。"
"他是我们调查了三年的目标！"
"也是掌握警局高层腐败证据的关键证人。"朱志鑫反击，"你知道张明和我父母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峰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也是最近才确定。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牵扯到——"
"朱先生！"护士惊慌跑来，"病人醒了，但拒绝治疗，坚持要见你！"
朱志鑫冲向病房。刘耀文半坐在床上，扯掉了静脉注射管，两个护士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见到朱志鑫，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出去。"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
待病房只剩他们两人，刘耀文示意朱志鑫靠近："听好，我们没多少时间。张明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你怎么知道？"
"小凯听到护士打电话。"刘耀文艰难地伸手抓住朱志鑫手腕，"回我的公寓，书房保险柜，密码1215，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1215？"朱志鑫皱眉。
"我父亲忌日。"刘耀文苦笑，"最明显的密码才最安全。"
门外传来嘈杂声。刘耀文猛地拉下朱志鑫的衣领，在他耳边低语："三天。如果三天后我没联系你，带着那些证据去找《晨报》的黎主编。"
门被推开，林峰带着几个穿制服的人进来："刘耀文，你因涉嫌多起谋杀、洗钱案件被逮捕。"
刘耀文平静地松开朱志鑫，举起双手："我需要律师。"
朱志鑫站在原地，看着警察给刘耀文戴上手铐。当刘耀文被带走时，他们的目光最后一次相遇——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丝朱志鑫读不懂的情绪。
林峰留下来："你该归队了，阿志。三年卧底结束。"
"结束？"朱志鑫冷笑，"才刚刚开始。"
离开医院，朱志鑫立刻打车前往刘耀文的公寓。高级公寓楼保安认识他，直接放行。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刘耀文被捕是计划的一部分吗？那些证据真的存在吗？他该相信一个罪犯的话吗？
公寓静得可怕。朱志鑫径直走向书房，在书架后方找到隐藏的保险柜。1215，门开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标有他名字的档案。翻开第一页，朱志鑫的血液瞬间冻结——这是他完整的警察履历，从他入警校第一天开始，包括被选中卧底的全部细节。日期显示，这份档案在他"入职"刘氏集团前三个月就已建立。
刘耀文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
档案下是一叠照片——他的父母！最新的一张拍摄于两周前，母亲在某个房间里织毛衣，父亲在看书。他们还活着！朱志鑫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眼眶发热。
再往下是标有"SS计划"的厚厚文件。粗略翻看后，朱志鑫的世界观彻底崩塌——这是一份持续二十年的警匪勾结记录，涉及现任警察局长、三名法官和多名政商界人士。张明只是其中一个小角色。
最底层是一个U盘和一本日记。朱志鑫翻开日记，认出是刘耀文的笔迹。最新一页写着：
「阿志今天又去孤儿院了。他躲在墙外的样子像个好奇的孩子。如果他发现我每月资助的不只是孤儿院，还有那些牺牲警察的家属，会怎么想？会相信一个黑帮头目也有良心吗？」
日记从手中滑落。朱志鑫瘫坐在地，大脑一片混乱。三年来，他以为自己在监视刘耀文，实则是对方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怀疑——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传来。朱志鑫迅速将文件塞回保险柜，只留下U盘揣进口袋，拔枪对准门口。
"放松，是我。"林峰走进来，举起双手，"别开枪，好学生。"
朱志鑫没有放下枪："你怎么有钥匙？"
"刘耀文给我的。"林峰叹了口气，"他说你一定会来这儿。"
"你和他什么关系？"
"复杂的关系。"林峰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十五年前，我和他父亲是搭档。那次'车祸'后，我暗中保护刘耀文，直到他...选择了现在的路。"
朱志鑫的枪口微微下垂："所以你是内鬼？"
"我是清醒的人。"林峰一口饮尽杯中酒，"这个系统已经腐烂到根了，阿志。有时候，需要站在法律之外才能维护正义。"
"刘耀文杀人、贩毒、洗钱，这就是你说的正义？"
"他杀的人哪个不是罪有应得？"林峰反问，"至于毒品，你仔细看过账本吗？刘氏集团从不碰毒品，那是青龙帮的生意。刘耀文一直在暗中打击毒品交易，用他的方式。"
朱志鑫想起那些账目异常和孤儿院的见闻。太多矛盾的信息让他头痛欲裂："我需要时间理清这一切。"
"没时间了。"林峰严肃起来，"张明已经申请了对刘耀文的单独审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灭口。朱志鑫太清楚了。他握紧U盘："我能做什么？"
"二选一。"林峰直视他的眼睛，"以警察身份回总部，假装配合张明；或者彻底站到刘耀文那边，成为逃犯。"
朱志鑫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书架前，看着那张刘耀文与母亲的合影。照片里的少年眼神清澈，与现在的黑帮教父判若两人。是什么改变了他？仇恨？复仇？还是这个扭曲的系统？
"我需要见他。"朱志鑫最终说，"在决定前，我需要亲自问清楚。"
林峰摇头："太危险。审讯室有监控，张明会——"
"那就想办法。"朱志鑫打断他，"否则我现在就带着U盘去找媒体。"
林峰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笑了："刘耀文说得对，你骨子里和他一样倔。"他从内袋掏出一张门卡，"拘留所后勤通道，今晚十点。只有十分钟。"
朱志鑫接过门卡："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老朱的儿子。"林峰的表情变得柔和，"也因为...我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
"我没有——"
"别否认了。"林峰走向门口，"十点，别迟到。"
门关上后，朱志鑫重新打开保险柜，取出那本日记。他需要更多答案，更多关于刘耀文的真相。
晚上9:45，朱志鑫伪装成送餐员进入拘留所。林峰在监控死角接应他，带他穿过迷宫般的走廊。
"他在最里面的特殊审讯室。"林峰递给他一把钥匙，"我在外面把风，十分钟。"
朱志鑫点头，心跳如雷。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门开了一条缝，他闪身进入——
审讯室空无一人。
"找我有事？警官。"
声音从背后传来。朱志鑫猛地转身，刘耀文就站在门后阴影处，手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他脸色仍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
"你...怎么出来的？"
"这种地方关不住我。"刘耀文轻笑，"我留下来，只是想见你。"
朱志鑫的手移向腰间的枪，却在半途停住——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逮捕这个人。
"为什么？"他艰难地开口，"为什么明知我是警察，还留我在身边三年？"
刘耀文缓步走近，在距离他一步之遥停下："最初是为了监控。后来..."他伸手轻触朱志鑫的肩膀，那里还缠着绷带，"因为你替我挡了那颗子弹。"
"这说不通。"朱志鑫后退一步，"你本可以除掉我，或者利用我传递假情报..."
"我父亲直到死都相信正义。"刘耀文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他常说，系统会腐败，但正义本身不会。我想看看，在这个腐烂的世界里，是否还有人像他那样坚持。"
"所以你拿我做什么？道德实验？"
"不。"刘耀文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枪伤处，"我在找一个能让我再次相信的人。"
布料下的绷带粗糙触感，以及更深处的心跳，让朱志鑫无法思考。审讯室狭小闷热，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U盘里的证据足够摧毁整个SS计划。"刘耀文松开手，"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交给警方，或者交给媒体。"
朱志鑫握紧口袋里的U盘："如果我交给警方？"
"张明会销毁它，你和你的父母会'意外'死亡。"
"媒体呢？"
"真相会曝光，但你会成为叛徒，你的父母可能永远找不到了。"刘耀文直视他的眼睛，"或者...第三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与我合作。找出你父母的下落，同时收集更多证据。"刘耀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是作为警察和罪犯，而是作为朱志鑫和刘耀文。"
这个提议太荒谬了。朱志鑫应该拒绝，应该逮捕这个罪犯，应该...但他的心在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难以名状的期待。
"为什么帮我？"他轻声问。
刘耀文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如果我说是因为喜欢你，会吓到你吗？"
这句话像子弹击中朱志鑫的心脏。他应该嘲笑，应该愤怒，应该...但他的身体背叛了他，脸颊不自觉地蹭向那只温暖的手掌。
"从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从你第一次弹肖邦。"刘耀文拇指轻抚他的下唇，"从你每次说谎时左眼微眯的小动作。从你为了保护我，明知会暴露身份还是开了那一枪。"
朱志鑫的理智在尖叫危险，但他的身体却像被磁铁吸引般向前倾。就在他们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外传来林峰急促的敲门声："时间到了！张明的人来了！"
刘耀文迅速后退，从鞋跟抽出一把微型钥匙塞给朱志鑫："我公寓的密室钥匙。三天后如果我还没回来，带着证据离开这座城市。"
"等等——"朱志鑫想抓住他，但刘耀文已经闪到窗边，灵活地撬开防护网。
"最后一个问题。"刘耀文一条腿跨出窗外，"你父母给你讲过'猎鹰计划'吗？"
朱志鑫摇头。
"查查它。"刘耀文最后看了他一眼，"记住，如果我想杀你，你活不过第一周。"
说完，他纵身跃入夜色。门被撞开的瞬间，朱志鑫将钥匙和U盘藏进内衣口袋，转身面对冲进来的张明和全副武装的特警。
"人呢？"张明怒吼。
朱志鑫耸耸肩："我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张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带走。以涉嫌协助逃犯罪名逮捕他。"
当手铐扣上手腕时，朱志鑫异常平静。他想起刘耀文的话，想起U盘里的证据，想起那张父母的最新照片。三年的卧底任务，黑白颠倒的世界，以及那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
也许，他早就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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