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19

清晨五点十三分，朱志鑫站在安全屋浴室的镜子前，手指微微发抖地调整着深蓝色领带的结。镜中映出一张苍白而坚毅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嘴唇因连续几日的焦虑而干裂。他用冷水拍了拍脸，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你该休息一会儿。"林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听证会九点才开始。"

朱志鑫接过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没时间休息了。刘耀文现在生死未卜，张明和马天宇的人遍布议会大厦，而我们——"

"而我们掌握着足以摧毁他们的证据。"林峰打断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银色U盘，"这是昨晚技术组刚恢复的最终证据链，包括张明与东南亚毒枭的视频会议记录。"

朱志鑫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金属边缘几乎要嵌入掌心的皮肤。他转身走向床边摊开的西装，从内袋取出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U盘——这是刘耀文在被捕前夜交给他的，里面装着二十年来警匪勾结的核心证据。

"记住他的交代，"林峰压低声音，"无论发生什么，确保证据公之于众是第一位的。今天的听证会全程直播，全国都会看到真相。"

朱志鑫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口袋里的两枚U盘。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照片——那是刘耀文昏迷前最后一次清醒时拍的，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淤青，却仍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朱志鑫轻声说，将照片小心地放进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活着走出来，为了他，也为了所有被这个腐败系统害死的人。"

议会大厦前的台阶上早已挤满了记者。当朱志鑫的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时，闪光灯如暴雨般倾泻而来，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迈入初秋微凉的空气中。

"朱警官！传闻您与刘耀文有不正当关系是否属实？"

"您今天会提供什么证据？"

"有消息称您已经背叛警队，对此有何回应？"

记者们尖锐的问题如利箭般射来。朱志鑫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在议会大厦入口处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拦下。

"请交出所有电子设备。"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张明穿着笔挺的警监制服，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走上前来，"这是标准程序，希望朱警官配合。"

朱志鑫直视着这个背叛警徽的男人，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那道细长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一次缉毒行动中留下的，当时张明声称是与毒贩搏斗所致，而现在他知道那根本是谎言。

"特别调查委员会已经授权我携带证据入场。"朱志鑫冷静地递过文件，故意在抬手时露出腕部狰狞的伤疤——那是上周"审讯"时张明亲手留下的。

张明的目光在那道伤疤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抽动："请便。不过提醒你，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会场内座无虚席。朱志鑫走上证人席时，感受到数百道目光如实质般压来。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插入第一枚U盘。当投影仪亮起，张明与马天宇在私人会所把酒言欢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时，会场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呼。

"各位尊敬的委员，"朱志鑫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会场，"今天我带来的不仅是刘氏集团的犯罪证据，更是一个持续二十年的警匪勾结网络。"他点击遥控器，屏幕切换到下一张照片——警局高层与已知毒枭的合影，"而坐在你们身后的张明副局长，正是这个网络的核心人物。"

张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是无耻的污蔑！朱志鑫已经背叛警队，与黑帮头目刘耀文发展出不正当关系，他的证词根本不可信！"

"不正当关系？"朱志鑫冷笑一声，按下播放键。张明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厅："这批货必须借刘氏集团的渠道进来，马老板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海关...事成后三七分成..."录音中还有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和女人的轻笑。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疯狂地按动快门，委员们交头接耳，有人脸色煞白。朱志鑫趁机插入第二枚U盘，大屏幕上开始滚动显示数百份文件——贩毒记录、洗钱账本、谋杀指令，每一份都有警方高层的签名或指纹确认。

"这些文件证明，"朱志鑫提高音量压下骚动，"所谓的'打击黑帮专项行动'根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是铲除不配合警方贪污计划的帮派，扶植听话的傀儡！"

就在这时，后排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朱志鑫敏锐地看到一名"记者"掏出手枪对准证人席。他本能地向侧方翻滚，同时听到大门被撞开的巨响。在一片混乱中，他看见满身是血的刘耀文挣脱两名法警的阻拦冲进会场，左腿明显受了伤，拖出一道血痕。

"阿志，趴下！"刘耀文的吼声与枪响同时传来。

朱志鑫感到一阵灼热的气流擦过耳际，接着是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他转头看见刘耀文挡在自己身前，胸口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那名伪装成记者的杀手则被刘耀文掷出的警徽击中咽喉，正痛苦地蜷缩在地。

全场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安保人员试图控制局面。朱志鑫跪在地上抱住缓缓倒下的刘耀文，双手立刻被温热的鲜血浸透。

"你怎么...出来的..."朱志鑫声音发抖，拼命按压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刘耀文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沾血的手颤抖着抚上朱志鑫的脸："昨晚...转移时...劫了囚车..."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更多鲜血，"证据...都公布了吗..."

"都在直播了，全国都看到了。"朱志鑫的眼泪落在刘耀文脸上，与血水混在一起。

刘耀文的目光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注视着朱志鑫："那就好...我的小警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你了..."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缓缓闭上。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朱志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将刘耀文紧紧搂在怀中，全然不顾鲜血染红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西装。而这一切，都被仍在运转的直播镜头传向全国千万个屏幕。

当急救人员终于将刘耀文抬上担架时，朱志鑫踉跄着站起来，发现张明正被特别调查组的探员戴上手铐。两人目光相遇，张明眼中满是怨毒："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们永远不可能——"

"带走！"林峰厉声打断，亲自将张明押出会场。

朱志鑫低头看着自己血红的双手，又望向被抬走的刘耀文，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恍惚中，他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耳边是林峰坚定的声音："坚持住，他需要你活着。"

医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朱志鑫机械地跟着推床奔跑，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将他和刘耀文隔开。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盯着"手术中"三个刺眼的红字，手中紧握着那枚被鲜血浸透的警徽——刘耀文最后时刻用来救他的武器。

护士走过来试图清理他身上的血迹，被他轻轻推开。他的白衬衫已经变成暗红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这种味道他将终生难忘——这是刘耀文生命的味道。

"子弹距离心脏只有两厘米，"三小时后，主刀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暂时脱离危险，但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

朱志鑫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点点头，跟着护士来到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他看到刘耀文浑身插满管子，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证明他还活着。

林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听证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特别调查组获得全面授权，将彻查所有涉案人员。张明和另外五名高层已经被正式逮捕。"

朱志鑫没有回头，目光仍牢牢锁定在刘耀文身上："他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所以才准备了那么多证据...才故意让我..."

"他爱你。"林峰简单地说，"所以愿意用生命换一个你能光明正大活着的世界。"

朱志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终于让积蓄已久的泪水无声滑落。窗外，初秋的阳光依然明媚，而他的世界却在这一天被彻底撕裂又奇迹般地重新拼合。